蜡烛燃起，柔柔的像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远处看不清是什么在飘来飘去，连影子也不曾投下，独云落中异常冰冷，却奇怪的没有将水冻结，水珠落下去，一声又一声，更称得周围寂静，如死一般的寂静。
滴答，滴答，滴答，水落下去的第三声，夜辰风开了口：“本君曾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临近两棵树上的杏花枝与梨花枝同时成了精，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但梨花精却参与进了杏花精的家事。本君想问问尊者，如若是尊者来处理此事，那么那枝梨花该是个怎样的处置法。”
玖羽依旧从容不迫：“为何一定要处置梨花精，如若不想有他人打扰，那枝杏花在办理家事的时候就应该办理的悄无声息。”
“可若那梨花精是存了心的呢。”
“无所谓存不存心。这世上并不是谁都闲的无聊要去多插上一脚。”
“看来……”夜辰风冷然道，“尊者对梨花颇有好感。”
“只是一种习惯而已。”玖羽抬了折扇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吧，君座。”
在这期间玖玦没有说话，事实上她除了去看了看独云落的门锁以外再无任何动作。
洛冉送的那份不成敬意的“小礼”又回来了，玖玦断定她是谋划过的，因为没有哪一种控制术可以对一个人间断性地重复控制，除非被控制的人不太是正常人。
玖玦苍凉凉地一叹，巧了。
记忆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真实而清晰的像是老早就经历过一样，但玖玦知道，不可能。
她三百岁被带回妖界，满万岁时被尊为三殿下，不足两万岁她喜欢上玖羽，然后三万六千年的那个生辰，她拜师九幽殿，用了四千年的时光座上了九幽护法这个位置，到如今她千里追真凶、被困荒冥阵，又过去两万余年。
绝不可能出现这样大的差错。
那雨就像她去幽冥司的前一夜的那场。连绵淫雨笼罩着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预兆着此后未知的征途。
外面有块池塘，雨水打在池塘的花上，浇透了那株并蒂莲，池塘边立了个撑伞的白衣女子，从头到脚一身的纯白。玖玦听见她说了很多话。
“世间最痛苦的事怕是莫过如此了吧，你死了，我却不知道要去恨谁。”
“我从来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这次为了你且穿一穿罢。我总觉得白色太过倒像是一身缟素，可你瞧，我现在不就是在为你服丧么。”
“我记得我问过你，如果我死在你的前面，你会怎样。那时你没有回答我，现在……你还是不给我听见答案的机会。”
玖玦看见女子抬了抬头，胳膊横在眼睛前，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哽咽。
“死本身没有什么痛苦，可它给活着的人带来莫大的创伤。”
“其实，你早料到了这一天了吧，所以那天才会和我说那样的话。可如果你早就料到了，为什么没有想出躲避的方法。”
“七哥……如果是我死了，你是否也会像现在一样。哈……”她声音中的哽咽再也止不住，“你那样的一个人……”
七哥。
玖玦突然一个醒神。
玖羽回过头来神色不明地看着她：“怎么了？”
玖玦踢开脚下的一块石子：“没什么，绊了一下而已。”
初入独云落的那段路实在是简单到异常，大片大片的烛台蕴出柔和的光，飘渺得像行于纱帐之间。
夜辰风负手走在前面，蜡烛投影晕在他衣袖上，衬出淡淡的俊雅。夜辰风听见动静微微别过头：“地上的石子不要随意乱踢，否则便会组成个阵法。”
玖玦看见他的手上正转着一枚铁令。
她点头道：“好。”
她这样一阵一阵地恍惚，恍惚的有些心烦，她可以明确那些场景的主人公不是她，但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时不时闪现的景象。
忽然旁边的人步子一停，玖玦本能地跟着一停，却发现玖羽什么动作都没有，她再往前看，夜辰风还是在转着铁令，只是人停在四扇门之前。
玖羽是跟着夜辰风停的，他就着烛火下转了一圈看了看：“看来是道选择题。”
夜辰风面无表情地将铁令一扣：“不起作用了。”站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无论是阵内还是现实，这地宫都会禁锢魂魄的存在。”回头对着玖羽和玖玦继续道，“二位的意思呢。”
玖玦感觉到玖羽握紧了她的手，有点硌得骨头疼。
隔了片刻，玖羽松开手，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调神情都同之前没什么两样：“你看呢？”
玖玦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左数第二扇门。”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夜辰风眸子闪过诧异：“三殿下知道出路？”
“没有。”玖玦摇摇头，“直觉而已。”
夜辰风顿了顿：“直觉？”
玖玦抱着手臂退后一步：“上一次的直觉，是君座会入荒冥阵。”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唠家常。
夜辰风看了她几秒，一笑：“那便如殿下所言。”转过身去打开禁制。
玖玦抬头想要对玖羽嘱咐些什么，心里却咯噔一声，猛然间反应过来夜辰风的那番神情有几分久违的熟悉，同他当初听她拒绝联姻蓬莱的说辞时几乎是一个样子。玖玦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互不信任。
左数第二扇门缓缓打开。
玖玦在收到玖羽指令的同时就已经在急速后退。
里面大火直冲而来，华光轰隆隆地劈下，她被震的踉跄几步，手中玉箫一转，斜地里一柄折扇赶在她出手之前横在她面前，将华光打落。
玖羽面如寒霜：“似对又不对，君座是算到了吧。”
玖玦偏头去看了看夜辰风，他那边银戟光芒大盛，华光被逼退回门后，闻得此言银色光泽将慢慢聚起，逼退着那些华光渐渐消失。
“这是第二次。”夜辰风银戟一勾，门内飘出一团黑影，被狠狠撕扯一块又一块细小的部分。
玖玦善解人意，低声对玖羽道：“嗯，如果不是有人开过这扇门，现在就不止这样了。”
玖羽挑了眉回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直觉。”可事实上她也不知道。
“没有依据的直觉，叫妄断。”
玖玦撇了撇嘴，不再理他。身后有剑气传来，玖玦想也不想抬臂就将玉箫甩出去，正在思考身后怎么还会有人，却看一道淡黄身影从她头上越过去。
一袭鹅黄罗裙的仙子……不，应该是仙魂从玖玦身边擦过，飘进了门，沿途中还将那些剩余的黑影消抹干净。玖玦正处于诧异之中，那仙魂却在路过夜辰风时突然缓了缓步子，然后回头冲暧昧地玖玦笑了一笑。
玖玦猛然睁大了眼睛，那个面容，同她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