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在叶秋闭目冥想的时候,院门口传来叶龙的声音。
睁开双眼,叶秋发现自己的小院已经快被拥挤而来的叔伯们塞满了。
原来不知何时,夜幕已经降临,只剩下天边随时可能隐去的淡红色云彩。
人群中除了为首的叶龙,爷爷叶萧然也静在其旁,家主叶红尘以及极少见到的几位长老也微笑站在身后,至于众多衣冠华丽但其内却暗含法力波动的众长辈,叶秋却是叫不上太多的名号。
“真是一群土豪啊。”叶秋心中嘀咕。
“父亲,为何家主、七位长老、众叔伯都汇聚秋儿的小院?又不知有何要事?”叶秋言语后一一行礼,眼睛却是转个不停,有所明悟。
“你的伤势痊愈了?”叶龙走上前,用他肥嘟嘟的手随意摸了摸叶秋的脑袋。
“恩,早在月前就已经痊愈,也就是在父亲送来众多灵药后不久。”叶秋一笑。
叶龙点了点头。
“可惜右臂算是全废了,即便阅览了叶家无数典籍,也没能寻到一个...”叶秋一叹,又有些惋惜。
“好了,别说那些不高兴的,能够恢复伤势已经是大幸。”叶龙安慰道。
修真世界无奇不有,别说是手臂臂骨缺失,就是脑袋没了也能找个东西先垫着当着。
可叶秋的情况又有不同。
不同于普通臂骨的缺失,普通臂骨失去了还可以嫁接,找个匹配的手臂换上就行,可先天灵骨缺失却有些要命,极难找到匹配的嫁接灵骨。
找个普通的臂骨换上能成吗?
可行是可行,可那样的话,必定产生排斥,纯粹的完美就会被污浊,感悟天地道则的天赋就会蒙尘,叶秋的资质也反而会骤降几个档次。
就如同一张白纸上原本只是多出一个小小的墨点,可这么一抹,味道还能不改变?
斩了剩下的皮肉,大不了当个独臂侠?
叶秋还没有这么狠,身体发肤、受自父母,且如今三年多的习惯,他又如何舍得,更何况,即便只剩下萤火之光的希望,叶秋也没打算放弃。
“云惊天...”一抹恨意一闪而没。
“以一敌众,小秋,了不起。”众执事中,有人比划着大拇指。
“越阶挑战,却还轻易取胜,不愧少年一辈第一人。”有人出口大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着叶秋,到是叶秋有些不好意思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动也不是,静更不是。
“小秋啊,以你如今实力,完全可以为一方执事,不知你是否愿意加入我执事殿,成为...”一面善中年靠近叶秋出声诱惑道。
“得了吧叶纵横,你私底下搞的那个狗屁执事殿,各堂平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居然敢和我战堂抢人,你丫的活腻味了。”叶战修倚老卖老,拳头比划在英伟中年脸前,气得中年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却一声不吭。
当然,也有胆儿肥的。
“战老,你这就不对了。我们各执事年年在外奔波,不曾清闲一刻,为的是什么?宜城管辖区域这么大,忙得过来吗?手中人手也极度缺乏,添加几个新堂口咋的了?”一英伟壮汉踏步出列,当起了出头之人。
“这谁啊?恩,是个耿直的年轻人。年轻好啊,啥都不怕。”叶旭在后边儿添油加醋,叶战修也还真吃这套,搓着十指,笑得要多贱有多贱。
“你的意思是,你们各位执事都很苦咯?比谁都苦?”叶战修眨着眼问道,眼神却瞟向身后一众。
“难道不是吗?宜城方圆近十五万里的地域,即便有近百执事来回不停奔波,那也是忙碌不堪,更何况我等还要负责宜城管辖区域之外的那部分。
就此次家族召集而言,我等皆是放下手中正事并日夜兼程。为了掩人耳目,宜城之外的弟兄更跨越了十数万里。虽仅是一日路程,可我等也着实累得够呛,难道不苦?回去之后又如何辛劳,又无人分担,谁不清楚?”
叶战修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浓,随意寻问其他众多执事:“那么,你们也是这意思咯?”
除了这位‘年轻人’之外,众人头摇得跟拨浪鼓,更无耻的还挺了挺胸脯:你看我们有一点累的样儿吗?
年轻执事瞠目结舌:什么情况?自己被卖了!?
说好的一起扛呢?说好的有难同当呢?之前商量好的一句句套词呢?
该死的!
叶战修眯起了眼睛,当着众人的面提起‘年轻执事’就往小院外走,众人也都习以为常般漠视。
家主叶红尘摇头苦笑,诸长老眼中隐有寒意一闪而没,即便是叶龙,也是皱眉不语。
要说叶家最累的,还就当属叶战修了。
他如果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说其他任何人第一。
战堂是什么地方?是家族培养当代数万子弟的天堂,而叶战修就是手把手的导师,且是叶家唯一能够担当此任的人。
战堂是什么地方?是守护叶家、培养护院死士的摇篮,而叶战修就是首席教官。
战堂是什么地方?是对外杀伐动武的血腥地域,而叶战修就是让外人闻之丧胆的血衣统帅、血衣屠夫。
先是修为,叶战修紫府境二层,是家族除了叶萧然、叶青之外名义上的第三强者,对内对外都具有十足的威慑力。
再是渊源,叶战修祖辈都是观星楼的看守者,他这一脉的未来与职责尽都寄存在观星楼之上,从小就熏陶在书本典籍之中,别说密藏典籍,就拿角落里的一篇野史,他也能道得一清二楚。
最为主要的是他的心性,成年之后经历过无数血与泪的磨砺,心性之坚叶家少有。独自一人在外闯荡三十年,对于外界的了解极其深邃,也就最为适合血炼实用型的人杰子弟、人间兵器。
都是上百岁的老人了,为家族近甲子的血泪辛劳,越是老年人,越只会同命相连的理解。
敢在他们面前道个人自己的那点儿苦,在老一辈看来,只是‘年轻人’的不成熟。
‘年轻执事’被逮出去了,结果自然是被叶战修海扁一顿,并美其名曰:这是最亲密的思想教育。
...
“小秋啊,我观你修为分明还未突破先天,为何实力...”二长老叶羽开口寻问道。
叶秋笑而不语。
秘密这种事情,一个人知道是秘密,几个人知道是隐秘,可让一群人都知道,那就是自己傻、逼。
“利用我在外打响名气,再利用我的名气招揽更多底层小家、小族。你们扩展势力的手段的确值得称赞,可冷落我叶秋整整三年的态度直令人心寒。
现在想要从我这平白捞好处、摘桃子?门儿都没有。
大仁大义的大道理,就算讲得天花乱坠,在修真界这尴尬的鬼地方,说出来别人也只当你是个跳梁小丑。”叶秋心中恨恨想道:
“原本亲情是无价的,可如今嘛,真的是掉到了无价咯!”
“小秋,这关系到叶家大计,能言则言。”毕竟是父子,叶龙仅仅一瞬就猜到了叶秋心中所想,婉言相劝。
摊了摊手,叶秋无奈道:“不是我想不说,而实在是对你们毫无意义。你们也应该知道,先天境修为以上的修者,某些东西已经定型,更何况你们的年岁...”
叶秋没再说下去,众人也大都能理解。可二长老依旧不肯放弃,继续追问道:“难道与你同一辈,也无一人满足条件?”
“我予父亲的灵药清单诸位大概也了解一二,银星草、血黄英、玉白须、阳东花等中级灵植,五百年年份的寒冰雪莲、一颗就价值上千灵币的特殊炎晶果...这些不仅仅是疗伤那么简答。”
叶秋不停抽搐着嘴角,心不甘情不愿道出某件跟自己牵扯极深的事,再晃了晃毫无知觉的右手:
“此外,心境的感悟与同步也很必要。只要他们敢自残右臂,我是无所谓的。当然,能不能成,那还得看个人造化,我不敢保证,大家也强求不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人类千万年的搜刮,这片土地上珍贵的灵草灵药已经十分罕见,多是在拍卖行或者其他一些险地还零星存有,而收集这些灵植所需付出的代价也极大,供不应求。
当然,搜集不易,却也可人为种植。
许多灵植在各家族无数年的研究下,确实研发出了许多种植技术,可这技术在各家眼中都视为珍宝,公诸于世那是想也别想。
就连有数千年历史的叶家也无几种种植技术,培育自然成为了大难题。此外,还需考虑期间消耗的人力、时间等。
再有就是品级很高的灵物寒冰雪莲和炎晶果,它们都是在特殊环境下才能生存而偶然存有,可遇不可求,即便出世那也是天价。
这类灵药动不动就是价值上千灵币,大量收集?这是铁了心的要人老命啊。
要诸位高层为了极不确定的可能,而散尽家财甚至倾家荡产?这代价还是有些让人心惊肉跳的。
众人齐齐盯向叶龙,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那个恨啦!
而叶秋则是幸福一笑,心头要多甜蜜有多甜蜜。
要知道,叶龙每月消耗在叶秋身上的费用,用灵币计算那最少也是十枚,换做灵钱计算就是十万灵钱,这完全超出了常人一辈子的辛劳了。
叶家的仆人在叶家地位低下,可在族外那却是横着走的‘大人物’,甚至于比起一些散修的工资收入还要高。
凡人市场上的确是以灵钱当主要货币,可那也是针对凡人中的一些富豪、权势之人,而非角落里的穷苦者。
流动的货币以灵钱为主,那也是因为灵钱携带方便,是帝国法定的货币。
在每座城市的灰暗地带,往往都是以特制石币这种凡物购买商品。帝国不屑于苍头小利,而石币的发定也就由帝国第三门阀的唐家一手包揽。
石币与灵钱的市场兑换比例为一万比一,十枚石币就足够让一个常人美美饱餐一顿,由此可见价值更高的灵钱、灵币在凡人世界的购买力度。
而修者为何不用石币呢,甚至于叶家的大部分下人,为何也都不屑携带哪怕几枚?
一方面是因为特制的石币用久了也会掉色,且留有点点异味,无论如何加工打磨,这都无可避免,而修行者之间存在洁身自爱这一说法,过分的‘体味、体色’往往会招来他人的鄙视。
一方面是携带极为不便,一万枚石币揣兜里就是满满一大袋,又重又不方便,还不定放得下,提着做事只会让人感到碍手碍脚、心烦意乱。
还有就是灵植、灵物的价格,最低都是以灵钱为单位,动不动就是成百上千灵钱,修者自然也就偏好于灵钱,而非石币。
叶秋的生活是奢侈的,奢侈到周边无数人眼红却无可奈何。
他的身上极少携带灵钱,更别说石币了,既是嫌它重了,也是嫌它价值太低。
从而导致,即便街摊的随性一次购物,一张彩画、一碗混沌、一杯清茶等等,叶秋丢下的往往是一枚灵钱!
而非石币!
他也从来没有要求别人补偿零碎,或许财大气粗而毫不吝啬,或许那才是他真正想支付的。
亦或许,这就是他对于人生间接的一种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