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此恨绵绵
我正沉浸在阿银的眼神里不能自拔，就像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打断我的，是紫嫣。
紫嫣笑颜如花：“公子来屋里坐，嫣儿的地方有美酒，有姑娘，不愁公子找不到乐子。”说毕嫣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瞬时失了神。
我早该知道作为云三皇子的云戟斐，在金国的身份有无数种可能。我早该心理做好万全的准备。
然而，却是我最最不愿的一种可能。
阿银就是云戟斐，云国三皇子。是我要杀的人。
我心里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惭愧和痛苦。一瞬间，想到我们那纯真的友情，高山流水的默契，我甚至想放弃杀他。可是，不杀了他，荀易就得死……
“嫣儿，不要闹了。这是我的朋友。”我向紫嫣苦笑道。
我想逃避，转身去拉阿银离开这里。
他默然跟着我，我走在前面，不敢回头看他。我无法面对他。
只是走的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秦淮河畔。
突然，他追上来，竟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苦笑，相识至此，他竟不知道我的名字。也难怪，若不是刺杀一事，我也不会知道他的名字，云戟斐。或许，我们本来就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名字。
“南芊洵。不嫌肉麻的话，你可以叫我芊洵，或者芊芊也可以。”我很坦然。
我想再难做到的事我也会为了荀易而做到的，既然注定今晚他要死在我的手里，那么关于我的名字，甚至我的身份，我都可以没有禁忌的坦诚。这是我能弥补我背弃朋友的最后一点惭愧。作为十年来斐信任的第一个人，我有自信能杀死他。想到这我觉得我真冷血，后来才明白那是我对荀易的错爱，蒙蔽了我的眼，蒙蔽了我的心。让我忽视了，原本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秦淮河上已漂满了河灯，那上面多半载着姑娘少年沉甸甸的心事，祈求月老能在这牛郎织女相会之日分力成全。往年都是荀易陪我在这灯火阑珊里放一只属于我们的河灯。在他的保护下，我是那样的快乐安心。
河灯漂远，火光越来越小，变成一个亮点，混入河上的千万只灯火里。烛光渐远，与阿银相处的点点滴滴在我眼前像过电影，甚至冲动的想我就算放弃荀易又怎样……不知不觉，竟想呆了。
“芊洵，你真美。”他望着我发呆的样子，许是觉得有些好笑。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孩的？”我也呆了。
戟斐说他对我的性别一直有怀疑，因为从未见过生的那样好看的男人。后来有一次我喝醉了，他把我带回他的竹轩里，却发现我衣服后面有鲜艳的血色……
我听得脸通红，把头埋得深深的，不敢看他。却听到他说了一句这辈子我都不会忘的话：“你知道吗，确认你是女孩的那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顿了顿，他像个偷了糖果的小孩子，小声的说：“那时候起，我觉得你是我看过最美的女人。”
我抬起头，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我才发现，他原来也不是冰冷的黑衣公子，不是孤傲的面具人，而是如我们一样会爱会恨会执着、有着常人之七情六欲的的饮食男女。
“阿银，将来无论我做错什么，你要相信我是有苦衷的。所以，你应该原谅我一次。”
如若不是他戴着面具，我必然不敢直视他的脸。
夏夜凉风习习，不知不觉走到了约月酒肆，今夜酒肆显得空旷，大约人们都去街上狂欢了。
依旧是老地方，一壶清酒，知交对月。暗处的护卫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吧。
“阿银，”我唤他，“你救了我，我欠你的又多了一样。”我向他半开着玩笑斟酒。
他望着酒杯若有所思，还是一饮而尽。
“我们之间，还谈什么欠不欠。”他顿了顿，“不过，我宁愿你欠我一辈子。这样，你就可以记挂我一辈子。”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好吗？”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望向他，俨然在冰冷的面具里窥见了一丝柔情。
“你醉了，开始说胡话了。”我很想哭。
“不，我没醉。你是嫌我不够真诚吗？我愿意为你摘下这面具的啊。”
一滴眼泪划过。够了，住手！我不可以见到他的脸，我不可以记挂一辈子这张无辜、爱我却因为我而死的脸。我拔剑指向他，他刚喝的酒被下了药，此刻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然我却怎么都不愿刺向他，给他那致命的一剑。
“芊洵，不要这么做，不要违背你的心。”
“你不死，我爱的人就得死。云戟斐，对不起。”
“你爱的人……”他喃喃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