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柳卿已经在县城上高中三年级了。他不但仪表堂堂,而且成绩优良,又是班长,在班里自然是重点培养对象,因此班里好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对他都很好。
在一年级时就有一个成绩不错、离学校很近的、很有才情的女孩子——梅雨花,对他很有意思,时常问他一些称不上问题的问题,大有“为得周郎顾,时时误抚弦”的情怀,那种感觉真是心有灵犀不点也通。
雨花的舅母在县新华书店上班,雨花常常带过来一些古今中外的名著给他们看。那些书,他们是舍不得买的。而此时,把新书用白纸包上书皮,只要不弄破弄脏、看多少有多少。
他如同沙漠中的流浪汉遇到了甘泉,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贪婪的读着,也算是近水楼台先的月吧。有时,就一些读书心得交流一下,往往是“英雄所见略同”,柳卿更是把雨花作为红颜知己。
那女孩子时而温柔体贴,时而撒娇不已,弄的柳卿魂不舍守。他时时告戒自己:“不要太感情用事,好好学习,”时而又想起大人的话,那种前途未卜的阴影时时袭来,令他招架不住,痛心不已。
当时,那句“我很丑,但我很温柔”在学校流行开来,是否温柔一时成了女孩子评价男孩子的首要标准。于是,温柔的丑男孩有人喜欢,温柔的俊男孩就更不用说了。
几个女生都把这个忧郁的英俊男孩写到了自己日记里。甚至有一次,雨花请他他到她家去,雨花爸妈虽没表示特别欢迎,却也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男孩子,在女孩子家能得到这种礼遇,无疑于拿到了通行证。
柳卿作为一班之长,“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可他那骨子里的自卑却折磨着他:“驼”是他一个无比的耻辱,令他无法面对全班同学,尤其是那几个女孩子。
放假了,雨花提出想到自己家看看,他关键时却没了注意——父亲的腰早就直不起来了,可哥哥也是个驼子,嫂子又是南方人,万一有点风吹草动,岂不都遭了……于是他支吾着,推三推四,把雨花推到了五里雾中。
怕什么,什么偏来。雨花娘不知从那里得到了消息,她告诉雨花:“柳家的男人祖祖辈辈都是驼子,即便现在不驼,驼也是早晚的事;柳家的媳妇,不是换的,就是骗的,抢的……你绝对不能再和柳卿发展下去了,尽管那孩子不错……”
“不会的!”雨花说什么也不相信,仪表堂堂的柳卿以后会变成个罗锅?
“千真万确,你表嫂的娘家就是刘家庄的,我专门托她打听得!你可不要太傻了,我不会让你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雨花哭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也不敢相信、不甘相信,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竟然是驼的!而且是要驼的很惨的、祖祖辈辈的驼……难怪柳卿会推脱、会为难,会那么的忧郁寡欢。
现实是这样的残酷和无奈,家庭的压力和自己的痛苦交融在一起,几乎击跨了她整个身心……周日晚上,从家里回到学校,雨花蒙头便睡,谁也不理睬。她呜咽着,泪水从她那寒星般的眸子里颗颗滑落,打湿了枕巾和头发。
一夜辗转反侧,目不交睫,她明白了他的忧郁、他的自卑、他的勤奋、他的遮遮闪闪、他的一切的一切……黎明,一夜未合眼的雨花点亮了半截蜡烛,铺开了信纸,心在泣血,身在发抖,她要为自己那短暂而无奈的恋情写下悼词……
都是那可恶的罗锅病!
“起床了!起床了!都响了一遍铃了,快一点,马上该点名了!下午就开会放寒假了,今天最后一次早操,别让抓典型!”以往她会和寝室长一起催促起床。可在今日,雨花觉得一切声音听起来都特别刺耳。
她麻利的起床、叠被、洗刷完毕,没有叫任何同伴,一个人冲进了茫茫雾里。她跑呀,跑呀,跑的满头大汗,一股闷气不知该往何处使。跑了四五圈,班里的同学才集合完毕,没有了以往学习委员的积极性,不去管其他同学的拖拖拉拉,她只是默默的回到队里。
前面的班级已经启动了:“跑步——走!”柳卿照常喊操。浓雾四处蔓延,大概不到两米的可见度,队伍首尾相接,如同一个巨轮:“刷!刷——刷!刷——”的脚步声中裹着雾气,在操场上飞速旋转着。
下****同学四散开来,雨花借着雾大,把那张纸塞到了柳卿的手上。柳卿吃惊的看着眼前这张苍白而美丽的脸,以前,在柳卿面前出现的总是那带着甜蜜的微笑和雍容高贵的娇容。
“你病了?”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雨花就消失在雾中,出现的突然,瞬间的消失,消失的更是无影无踪。他没有喊,打开了那张折叠着的纸慢慢的看着,慢慢的走着……
柳卿看过后出奇的平静,该吃饭吃饭,该上课上课,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毫不躲闪的、默默的承受着。
“不可避免的,就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他的处世名言。
还好,马上就要放假了,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让时间见证这里的一切吧!
“我柳卿不会去怨天尤人的,是事实,就让它来吧!”马上要开放假发奖大会了,柳卿还得组织同学们去开会。
“排好队,排好队,肃静,不要说话,拿好凳子,我带队过去,大家要遵守秩序。”大喇叭里在吆喝着:“二一班,这里,往这里带,对,往前来。”
尽管雨花极力掩饰,作出无所谓的样子,这一切都没能逃过柳卿那双搜寻的眼睛,连她那极快擦眼的动作都看的清清楚楚。柳卿的心中一股热血上涌,心里“咚咚”直跳:“她一定不希望我发现,要我尽快赶快死心,她自己却……”赶快转过身,装着没有发现什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