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娘二十六岁那年,姥姥家遭了人祸,一个月里失去了姥爷和舅舅两个顶梁柱,姥姥家只剩下姥姥和妗子以及连个还年弱的表哥。姥姥家的不幸一重接一重,我们自己家也不太平。
由于生活穷困潦倒,我二哥夭折在大年初一。我出生的前一个月,姥姥又病重刚刚过世,娘生下我后迫于各种压力,她不得已忍痛把我送了人,可是随后姥姥家的大表哥又生病而死。
再后来就是我返回老家后的一连串的各种灾祸。呜呼,哀哉!她这辈子听了太多的哭声,见不得生离死别,哪怕仅仅是个牲畜的生死抉择,都让娘痛不欲生。娘经常说,午马比君子,牲口也都是有感情的动物,不要去折磨他们——
娘看着黄狗呜咽着,她心里难过,我心里也难过。这黄狗是我的玩伴,也是我的保镖。它是通人性的,看着狗那么的悲痛,我也忍不住陪着狗呜咽起来。
红着眼睛,叫上黄狗,骑着自行车去地里找大哥,追问他把小狗都送给谁家了,哪怕找回来一只也行。可是大哥说他在大会上卖掉了,谁知道都是住哪里。娘憋了一天的火气在晚饭时爆发了——
她夺了大哥的饭碗摔在了地上:“吃饭,你吃什么饭?我单单就不给你做饭吃,你就不把我当你娘,你是专心气我,我还给你吃什么饭?你知道我听不得哭声,却折磨的这条看家狗。它一天都在我跟前呜呜着,你不就是专门气的我吗!
我给你说过好多遍,你要卖狗,等狗断了奶,你就不听,那一窝你都弄得它像疯了一样的哀嚎!你是个当爹的,把你的孩子一下子给你一窝端了,你是什么感觉?
你就是嫌他们吃得多,养不起,你好歹给它留一只呀,给它留个想头。可你非要一窝端了!我跟你说,从今以后,任何会下崽的东西,你都不要给我往家里买,我一个不养!我养得起我伤不起!你给我记好了,你最好去找回来一只小狗,要不然,我看这条狗不气死也会饿死了,他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你还在这里吃饭!吃饭!”
“已经卖了,我往哪里去要回来!为了一条狗,值当这样吗?”大哥不服气,觉得娘就是妇人之仁。
“一条狗怎么了?狗命也是命,你看看你这条狗,他是不是在哭,你忍心,我不忍心!”大哥摔了手中的筷子,转身回他屋去了。
门外忽然有一点动静,那条狗箭一般的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我边喊它,想让它回来,它没反应,我就赶紧着跑了出去,谁知道已经没了踪影。
娘夜里起身看过几次,夜太晚了,娘还专门把门槛摘了,以便狗回来时能钻进家里来。但是第二天看过,狗盆里的吃食一点没动,狗窝里还是那一片狼藉和寂静,没有一点它回来过的迹象。
周六、周日我和侄子们找了两天,野地里、哥赶集卖狗的会场、附近的村子,都转遍了,都没有见到狗的踪影。难道它真的疯了、死掉了吗?我真的希望它不要出事。以后,一定要拴好,可不能让它再怀孕生小狗了。
它都生了好几窝了,可是大哥因为这条狗长相清俊机灵,体态健硕,小狗比较值钱,总是迫不及待的把小狗卖掉——哎!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大哥——是不能都养起来,但是,你好歹等它断奶吧,或者哪怕是像娘说的,给它留着一个啊。
阿黄啊,你跑到哪里去了——
1993年4月11日,农历三月二十晴
阿黄一直没有回来,看着娘伤心的样子,我不敢在多问。
吃饭时娘怔怔的说,一个街坊给你爹捎信,说在东地的河沟里见到一条死狗,看样子很像我们家的阿黄——等到你爹去的时候,那条狗的狗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什么人扒了,狗体已经卸开了几块,扔在沙土坑里。
可能他们本来想吃掉的,后来可能听说是疯狗死了,没敢吃,就把狗皮扒了,好卖钱——
阿黄,对不起,不该让你这样悲惨的离开的——也许真的会像娘说的,从此再不养狗了。阿黄,我们对不起你——
娘,狗死也不能复生,娘,你就不要太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我发誓,我以后凡事自己多用心,再也不让您为我牵肠挂肚了。真不想让你为我而伤心落泪。
1993年6月6日星期日农历四月十七小雨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的芒种,上午很热,下午竟然下起了大雨,还好,雨过天晴。这一周末没有回家,宿舍里有四五女孩子都没有回,她们都懒在床上看言情小说去了。
那种书我实在看不上瘾,看了开头和中间十来页,我差不多就可以猜到结果了,不是英雄救美要以身相许,就是灰姑娘和白马王子一见钟情。呵呵,她们躺在床上做她们的美梦去了,我还在看喜欢的课外书。
我前天真是借了一本好书——《福尔摩斯探案》,一天一夜,昨天就看完了。今天百无聊赖,又草草翻了一遍,不时沉浸在案件的悬疑里。对于我来讲,只有这样的悬疑的书才能调动我的神经。所以我这里除了借来那些名著以外,大多是一些《智囊》、《阴谋与阳谋》、《包公案》《狄公案》之类的。
我有一个很好的书源,班上的小才女李可儿是个书迷,虽然我们趣味不同,还好彼此欣赏,她舅妈在县图书馆里工作,几乎能帮我借到任何我想看的书。而对于我对书的看法和见解,则让李可儿十分佩服,所以她也很乐意帮我带书。
可儿是那种风吹就倒的、林黛玉一样的大美女。人才婀娜,言语风流,又是县里的高干子弟,衣服打扮比较时尚,是我们校的一朵校花,走在大街上很多大小男人为之驻足。
而她呢,是尽耍言语风流,却已名花有主。男朋友在外地当兵,是一个十足的大帅哥。可是陪她上街却没有几个女孩子乐意陪她,一方面是因为大家都想当红花,没人愿意当绿叶;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如妖桃含露怒放一般,引得那些‘蝴蝶蜜蜂’追香逐艳,麻烦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