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叹口气,继续安慰柳卿:“他们一把年纪,说真的,很不容易了。至于说谎吗,我已经是专业人士了。我一个爸、一个妈、一个爹、一个娘,两个家养了我,我不能就那么自私的走了。要走,我也要等到可以轻轻的走、无牵无挂的走的时候再走。……所以呀,我只好为了还健在的那三位,为了我不甚伟大的理想把生命走到极限——老天既然喜欢和尊重他的人开玩笑,那我就奉陪到底吧——”
在小林子的一阵直白之下,他还能说什么呢?安慰吗?那是给弱者听的,安慰她,除了可以暗示她的确很不幸以外,在这种情况,不会有任何作用。
他觉得,他们真的是同病相怜,他有种说不出的惺惺相惜的感觉。所以,他选择沉默。他站起来,扶起那歪倒在地的自行车,默默的端详了这个妹子一阵,互相笑了笑,肩肩相并着向一条灯火依旧辉煌的大街走去。
在一家拉面馆坐下后,小林子诡秘的一笑:“我们吃炒饼还是拉面?我要拉面,你呢?这里的炒饼也很不错哦!”
“算拉,都拉面好了。”柳卿心里堵得慌,虽然刚才没吃进去什么东西,但觉得不饿,也只好陪着吃点。
“我有这个,你来点饮料?”林子变魔术一般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小瓶二两装的二锅头来,坏坏的笑笑说:“酒?恩——你不要吧?”她漫不经心的拧开盖子,仰头就是一口。
他似乎在等她发出‘嗤哈’的声音,一直僵僵的半张着嘴,愣了老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她喝进去的似乎不是酒,而是凉开水一般,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你怎么能这样?”柳卿十分吃惊。
“酒,刚买的。不过我以前喝过。我,还会抽烟呢。”她看到柳卿那白天撞鬼的表情,赶紧解释:“说真的,是逗你玩的,平时不喝的,昨天听说你来才买的。老板,来两瓶可了。你买单哦——不过,我不想再在你面前装淑女。”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向店里的货架上取了一包烟。拿出火机,熟练而不失优雅的解开封口取出一根,点燃了。她吐了个烟圈,顺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在你面前,我只想做我自己。我平时其实不抽、也很少喝。倒是经常去溜冰,我喜欢那飞一样的感觉。一个人躲在溜冰场外面,两三个月也就一小瓶。你不用劝我。我只是偶尔来上一口,可以感受一下内心的火辣辣的滋味。我知道,快乐的女人不抽烟,可我不是,尽管我很想是。”林琳觉得不该抽烟,又把眼掐灭。
“不过别担心,我最喜欢的不是这个,而是溜冰,绝对不是烟酒这种东西。就连溜冰也只是在郁闷的时候花几块钱去一次。刚开始摔个鼻青脸肿的,浑身散了架子一样,回到宿舍,居然可以睡个好觉。所以我就喜欢上了,现在,我喜欢那种自由自在,那种旁若无人的飞一般、梦一般的感觉。虽然,已经摔的够多了,现在不会摔了。我却有点留恋那种摔下去的痛快……如歌说我是自虐狂——呵呵,我反正不在乎这些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冷漠还是冷酷,反正她们都说我清高。你说,我除了可以清高一点,我还能怎么样?高傲掩饰着自卑,坚强怀抱着脆弱,谁可以理解和相信,冷酷的面具后面有一颗燃烧的心?我很想拥抱生活,可生活却总是挣扎着要逃走,任它燃烧,直至灰飞烟灭。
呵呵,我说了这么多,本来我见到你,我最想做的就是醉一阵、大哭一场,找回本来的自己。现在看来,不可能的。曾经一次我一个人在宿舍偷偷的喝醉了,爬都爬不动,可是,清醒的不可思议,我敢打赌,如果有人让我给他算微积分,我敢说分毫不差。当然,写出来的字肯定和我一样的站不起来。身上好难受,心里好清醒,所以,我再也不敢喝醉了。
虽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看实在是不现实,我不能用你的生命来为我买醉。哎,百事可乐,百事可乐不起来。君子之交淡如水,为我们的君子之交干杯!”
“干杯!”
这天晚上,柳卿真实的体会到一个忠实听众的意义。他除了碰杯,喝可乐,再碰再喝以外,就是傻呆呆的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子的脸,时不时的挑一筷子面放到嘴里慢慢的嚼。这顿饭,他连是咸是淡都没吃出来。但是他明白,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需要把自己的心理负担卸掉,否则,他不敢想象她将如何面对将来。如果真的有一天,她从生理的到心理兼有病,这将是他这个人最为伤心的事——对于他的朋友,每一个都是这样的无能为力,他竟然无能为力!
店快要打佯了,已经是黎明三点了,柳卿前去结帐,那个店家以为他们是一对小情人呢,还用话探试着:“小哥——这附近还有客房呢?安全便宜——”他冲老板笑笑:“不必,我回家呢!”
街上清净多了,几乎不见一个人影,因为月亮明亮,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灯火一样的稀少,一样的昏昏欲睡。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盘旋着,挥之不去。
为什么他的朋友都会有各种的不幸?难道是物以类聚?可是,他极力不去想眼前和明天,却在另外一个朋友的遭遇上难以释怀。他忍不住,因为这件事他没有给任何一个身边的人讲过……
他可以讲吗?他不敢肯定,这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坏的情绪?—可是,他的确很想讲出来,也许,这会让她更能够敬畏生命。某种意义上讲,生命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他或她属于他的那个社会群体——
“你——知道金亮吗?就是金满仓,我初中的同学,高中时在五中那个?”柳卿试探的问。
“知道呀,不就是那个喜欢和你比诗对对的那个?我们低那届都叫他——‘瘸腿状元’,他偏科太厉害了——他怎么了?”
“他——没了——”
“没了?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