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反正能说到哪里就到哪里吧。”步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从头开始讲。”
步锋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说道:“我是个孤儿,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对他们基本上没有印象了,连他们怎么死的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亲人,不知道老家在哪里。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是自己的名字叫‘步锋’——其实现在看来也不一定,我不知道是哪两个字,甚至到底是姓步,还是姓“薄”,或者“付”我都不知道,只是记得个大概——毕竟这两个字也是师父给我起的。
“那时候我才三四岁吧,没人管我,没吃的,只有沿着路边走,看看哪个垃圾堆里有吃的。渴了就看哪里有水龙头,然后对着嘴灌。后来有一天走得太远,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家了,只好一直流浪流浪,流浪。偶尔也有好心人给我一点吃的喝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漫无目的的走,也就没有再见到过那些好心人第二面。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没有被人贩子带走真是幸运。
“直到后来,我师父在垃圾堆发现了我。师父以前是个刑警,能耐很大,那些年市里面好多个大案都是他带队侦破的,人们都叫他‘神捕’。发现我的时候师父刚刚退休,师母已经去世好几年。师父的家人又都在国外,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是清闲孤独。在多番询问,知道是个孤儿之后,师父收养了我。后来还托单位里的关系,给我上了户口,供我念书。在遇到师父之前,没人对我这么好过,我真的把师父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师父对我好,我也敬他爱他。师父想让我成为一个像他那么厉害的警察,我就努力的学习、锻炼,终于顺利的考上了警校。我不能辜负他。”步锋在回忆起自己的过去的时候,脸上满是苦涩,只有说到他师父的时候,才有那么一丝缓和,但接下来却又全是不甘和愤怒,全然浮现在脸上。
夏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步锋。
“我考上警校那一年,师父已经快八十岁了,他一个人在家,我也挺担心。”步锋继续说道,“所以我只要有假期,就会回去陪陪他。不过师父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老当益壮,时不时还私下从公安局拿些旧案子的卷宗回来,跟我讲一些经验,或者就是带我跟着反扒队去车站、商场抓贼,又或者队里遇到了什么难解的案子,他也会带我一起去取证什么的。局里面的领导很多都是他以前带出来的,对这些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你才会说市里面的警察大多都认识你吧。”等步锋停顿的时候,夏鱼忽然轻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轻轻的靠在步锋身旁。
昏暗中步锋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可是,有一次我们却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倒不是说案子有多复杂,而是牵扯到了市里很大的一个人贩子团伙。局里的领导的说法是,‘放长线钓大鱼’,并且张副局长——就是医院里来找我的那个——还亲自来劝师父别追这个案子了。毕竟师父年纪也大了,他很干脆的就答应了张副局长,不再带着我跟着刑警队去查案。
“不过,师父当了几十年警察,骨子里的正义感还是让他不能完全放下这个案子——既然遇上了,肯定要管管。所以我和师父仍然时不时关注着案子的进展,偶尔也会到处打听一下。我们越是调查却越发心惊,发现牵扯的越来越广、越来越深,我们还问到了不少绑架、盗窃、黑帮的旧案子,跟市里好多当官的都有关,不过最终的线索都直指那个大官——林书毅。”
“呀!原来他这么不干净!追你的那两个人就是他的贴身保镖,果然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夏鱼不禁说道,一脸的原来如此。
“哼!可不仅是不干净。”步锋有些愤怒地说道。之前步锋的声音一直很轻,说得也很慢,有的地方甚至停顿好一会。不过一说到“林书毅”这个名字之后,他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语速也快了不少:“那时候我假期快结束了,琪姐一家人又住在国外,只有快过年了才会回来看看师父......”
“琪姐是谁?是你师父的家人么?”夏鱼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称呼,不禁打断问道。
“是师父的女儿。虽然她比我大很多,但我从小都称呼她姐姐。”步锋回答道。“我去学校后,基本上师父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我和琪姐都不放心他再去查那件案子。师父想了很久,答应了我们,向我们保证不再去碰那件案子。我陪他把我们这么久以来搜集到的材料交到市公安局一个师父以前带过的刑警手中之后,便回学校去了。”
“那你师父之后就没再继续调查了?”夏鱼问道。
“我不知道。”步锋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隔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接到师父的噩耗时,才刚回学校一周。
“我匆忙赶回家的时候,师父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他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导致精神失常——所有人都这么说。我又问,师父受了什么刺激,却没有人知道。后来那个姓张的警察单独找到我,还带来了三个骨灰罐。他给我的解释是,琪姐一家三口回国来看师父,刚下飞机不久就出了车祸,三个人全都不幸遇难。师父已经快八十岁了,本来身体就已经大不如前,遇到这么大的刺激,一下子精神失常了。那三个骨灰罐装的就是琪姐和她丈夫儿子的骨灰,我也算是李家的人,要交给我处理。
“这样的解释,我怎么都不相信。琪姐要回国不可能不告诉我,而且,就算是出了车祸,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火化了——一定是想要隐藏什么!联系到之前的案子,我想一定是我们的调查触动到了那伙人的筋骨,想要灭口了。”
夏鱼见步锋满脸都是愤怒和伤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握住了步锋的手,静静地陪着。
“于是我便没有再回学校了——我只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命都豁出去了。”步锋没有停顿,甚至有些激动地说道,“既然有了方向,一安顿好师父,我便开始着手暗中调查。琪姐他们什么时候回国的、是在哪里火化的,最先是谁发现师父精神失常的、在哪里发现的......一个一个的问题,我慢慢解决。我反而不急了,我要一步一步抽丝剥茧,我要把那个害得师父一家支离破碎的人揪出来,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步锋说得很激动,双眼通红,声音突然放得很大,在昏暗的隧道里回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