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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芊溪传(一)

西天净土,佛家之地。

慈眉善目的佛将逆游而上误入佛家被困浅滩的小锦鲤捧起来,悲悯而慈怜地将惊恐不安的小锦鲤放入了莲池。

锦鲤惊慌地绕了几圈,渐渐安定下来,游进莲池深处。

佛慈悲一笑。

锦鲤自开了灵智,自然受着佛法照拂,它很享受那般安寂宁静的环境。

某一日,池中生了一株重瓣的莲花,佛喜,赐下万千佛光,锦鲤也很是开心,绕着那株莲游了好几圈,佛命锦鲤守着那株莲,锦鲤欣然答应。

佛与众罗汉菩萨讨论佛法时,锦鲤偶尔化了仙身坐在一边旁听,懵懵懂懂之间明晓佛家悲悯天地的情怀,她心性单纯,自然得到喜爱。

重瓣的那株莲生长很是缓慢,锦鲤有时无聊了,便去寻在佛前侍奉的叶下珠玩耍,与锦鲤的活泼娇俏不同,叶下珠温和淡然,对锦鲤也颇为照顾。

“茗书姐姐,为何这株莲生得这么慢?这么多年了也没开,它要是开花了,应该很漂亮吧?”锦鲤化了仙身,坐在荷叶上,手指轻轻戳了戳那个合得紧的花苞。

素衣温婉的女子清风般微笑着,“你啊,这么欺负人家,小心往后被记着。”

锦鲤撇撇嘴,向茗书嫣然而笑,娇俏道:“才不怕呢,茗书姐姐护着我嘛。”

某日,锦鲤又扒着莲池里的莲蓬吃莲子,那株长久以来没有动静的花苞却似乎开了一丝缝隙,锦鲤靠近前去看,手里还抓着一把新鲜的莲子,一个个放进嘴里啃,莲子清甜,混着莲心的微苦,口感实在好得欲罢不能。

锦鲤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心里油然而起巨大的欣喜。

莲的生长期太长,锦鲤都忘了自己到底守了多久,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虽然无趣,却也淡然平静,如今望着将开的莲,无悲无喜的心境终于泛起波澜,锦鲤满怀期待地望着那株莲,以往掠过无数的念头,此刻她的眼中只余那唯一的一株莲。

莲一点点盛开,纯粹素净的白色,带着点点圣洁的光华,惊艳却不灼目,姿态怡人,风华潋滟。

岁月轮转,莲受佛光照耀,孕出了身体,是个托为男身十分可爱的奶娃娃。

望着莲台上可爱万分的小娃娃,锦鲤很是欣喜,总是逗着那个孩子,日复一日如往常那般,守着他。

世事却是难料,六界之尊的离苏上神踏出九华殿,本是值得四海八荒欢喜的事,后来离苏上神却自行湮没天地之间,毫不留恋的洒然姿态,天地同殇,四海八荒皆无可避,西天佛界也遭动荡,锦鲤照料不慎,奶娃娃掉了下界。

佛召众菩萨罗汉前来,分命抚慰各界,茗书也随观音菩萨去了仙界,寻回莲的任务便落在了锦鲤身上。

锦鲤领了佛命,急忙忙便寻着莲掉落下界的轨迹而去。没了莲台的孕养,莲的化身不得长久,待锦鲤终在妖界一处纷乱之地寻得莲身,九天之上坠落的圣莲,已然折根。

妖界素来混乱不堪,鱼龙混杂,圣莲下界,虽未落入妖界中人之手,却也遭妖气入体,莲的魂魄太弱,折根之时又遭妖气入体,若无人相护,消逝怕是难逃,锦鲤心下着急,一时也想不出解救之法。

“汝之心尖血。”身后忽然传来一句笑语,锦鲤闻言回身相望。

一身妖红衣裙灼灼的美艳女子,微微勾着慵懒的笑容,那双赤色妖异的眼眸里笑意盈盈却未达深处,站在不远处,自成风流。

“心尖血……汝是何人?”锦鲤将折根的莲抱在怀里,警惕而防备。

红衣的女子把玩着自己垂于身前的发丝,望着锦鲤,轻道一句:“此地甚是危险,去人界的结界通道在东南方三百里的山洞里,还不走?”

锦鲤此刻心思摇摆不定,实在不知该不该信她,最后还是担心莲的那份心情占了上风,道一句多谢便急匆匆地离去。

“不够狠。”女子身边的空间凭空而现白衣的男子,声音清越沉静。

“与你何干?”女子轻哼一声,转身而去。

……

锦鲤随女子之言,果真寻到了妖界与人界相交的通道,连忙走进去,竟是到了人界一处灵气异常饱满却又渺无人烟之地,锦鲤也顾不得心里的疑惑,将折根莲以法术留于半空,在体内以术法凝成一小把带了血槽的匕首,狠了心,刺进了自己的心脏,锦鲤的脸色瞬间苍白,强忍着疼痛,抬起手在自己身前开了个洞,控制着血流速度,让心尖血顺着匕首的血槽流出,浇在了莲身上,莲的花瓣被鲜血染红,入体的妖气也一点点被驱逐出去,锦鲤看着莲的根部吸收着她心尖血附带的本魂之力,最终折根之处顺利相合,锦鲤的脸白得跟鬼似的,强撑不住,一头栽在了草地上。

锦鲤昏睡了整整七天才堪堪苏醒,即便失血过多,也因为她自身修复力强悍而成功复原,只是精神有些恹恹,又在此地修炼了几天才带着恢复了娃娃身体的莲回了西天。

锦鲤以心尖血相救确为无奈之举,只是这样一来,莲的无尘之心便遭了污染,因了此故,佛命锦鲤去南海观音那里修行。

锦鲤心里有些委屈,却不能言说,在莲池前看了无忧无虑偶尔还冲她笑的孩子很久,最终离开了。

观音菩萨慈悲温和,那双眼眸仿若堪破世事,读透人心,锦鲤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为何……会慌?

锦鲤冷静下来时才察觉到自己的问题。

佛家之地,本该无欲无求,如今她却因为这样的小事而产生埋怨的心态……思及此,锦鲤释然了。

那个孩子……是与她不同的啊。

锦鲤被委派去紫竹林禅院,静修之余照料花草。

很久之后,锦鲤偶然在梦中忆起过往,想着,若是当年没听那妖艳女子的话以心尖血相救,而是静下心来另寻解救之法,她与莲之间,是不是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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