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显得非常不真实，以至于陆玲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但这个词用在哪里都不会是一个好词，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办法开口向身边的水精灵求证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最后她只能摆出认真观看评价表而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真的仔细看这张评价表的话，其实看不出来什么，自我认知的偏差值在85。偏差值的满值是100，偏差值比较高就说明这个人非常自我。这在比较自信或者比较自恋的学生身上很常见，而且大多数优秀学生都是自信而自我的，这并不奇怪。
唯一值得注意的一点就是穆教授给予的，建议“加强监督”的建议。
一般被督促加强监督的，都是那些喜欢任性妄为的家伙。天才们都比较自我，所以容易任性妄为也是正常，就好像自己才回来的时候，差点被高年级的实验魔法干掉一样。
只是就实际情况来看的话，这条放在云空观的身上确实有点不合适……陆玲又看了一眼这个从头到尾都荣辱不惊、温润如水的少年。
……难道说男生的心里都住着一头野兽？
在一开始接触的时候，陆玲也觉得这个男生看起来太“乖”了，特别是考虑到那种家庭环境，居然还能好生生的住这么多年。不过之后似乎是觉得这个男生确实是有“水”的那种善容万物的感觉，也就渐渐接受了，可经过穆教授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这个男生确实有那么一点违和感。
这种违和并不能用言语表达，只是直觉上的觉得他缺失了点什么，却没有办法具体的说出来。
但……既然能正常相处的话，还是维持原状吧！
陆玲私底下这么决定后，整理好心情：“自我认知这边穆教授这边已经弄完了，我们去检测一下视错觉和记忆篡改吧！”
“哦，好。”
云空观一如既往的没有多问，跟着陆玲走了出去，走在最后的水精灵温迪临走之前看了一眼紧闭的里屋门，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
“视错觉就像是之前我跟你说的，检查你对于颜色、形状以及空间感的判别误差，这些东西对于你以后的魔法塑性的曲线会有很大的影响。”
“比如呢？”
“比如？哦，那随便举个例子吧！”女助教一边走一边说道，“就好比一个居室里的几部分天花板，一部分做了吊灯，一部分没有做吊灯，那么没有做吊灯的那部分就会看起来比较高。而在术式的操纵当中，如果你被这种空间偏差所干扰的话，就会误判术在空间中所在的位置，说不定术式就会撞在天花板上。”
“那样的几率也太小了吧！”
“确实是很小，但这只是比较粗浅的例子。从根本上来说，魔法其实就是人将脑中所幻想的东西，以元素的方式具现在客观的世界上。如果你脑子里面的那个东西都不能明确，甚至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的话，那么具限到这个世界上会变成什么就更没法保证了。每年死于魔法反噬的魔法师不计其数，你希望自己会是其中一个吗？”
“不希望。”
“我喜欢诚实的孩子。”陆玲微微一笑，“好了，我们到了，进去吧！陈老师，拜托你啦！”
“哦，没问题，陆老师的学生我一定照看好。”
回应她的是一个三十岁满脸胡茬，带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有点不修边幅的男人。但形象上怎么不修边幅，他那殷勤的态度云空观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想到这他回望了一眼陆玲，自家导师对他眨了眨眼，嫣然一笑。
……有句话叫做“男人喜欢把钱变成关系，而女人喜欢把关系变成钱”，或许还真有几分道理。
云空观以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这位陈老师，按照他的指示坐在了一块幕布的正前方。
测试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就是放了一些图片，让云空观判断。在他判断之后，测试的陈老师就会在测评表上写上结果，感觉有点像是视力测试。
测试进行的很快，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如同生死对决般的问答战，陈老师的注意力与其说在测试上，不如说是在等在门外的陆玲身上。
当然，也正因为这一点，他在写最后总评的时间却是多用了一点，估计是下了功夫写的。
“哝，陆老师，这就是结果了。”
陆玲接过来扫了一眼，也没有多看，脸上堆满笑容回答道：“真是谢谢你啊，劳你费心了。”
“哪的话，帮个小忙而已，呃，那个，那个，等晚上有空的话……”
“抱歉，这个很难说的，今天肯定很忙，会不会弄到晚上很难说，改天吧！”
“啊，哦，哦，那，那就改天吧！”
陆玲就这么拿着测评表离开了，云空观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满脸遗憾的可怜男人，摇摇头也跟着陆玲一起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六角大楼三层的外层走廊上，云空观忽然开口问道：“那个老师喜欢你？”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陆玲昂首挺胸走在前面。
少年摇头轻笑：“狡猾的托辞。”
“喂，小鬼，你可别得寸进尺啊！”女助教回过头来，柳眉倒竖，“这是我的私生活，跟你没关系。”
“我没说跟我有关系啊，只是会小小的影响到我对于导师的内心评价而已。”
“咳咳，你比我想象中的可恶啊！”
“希望这种可恶不会留下太大的恶评。”云空观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陆玲气结：“担心留下恶评就不要随便多嘴。”
“因为担心留下恶评而不说话，还是会留下唯唯诺诺的恶评，我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云空观说得振振有词。
陆玲忽然有点明白当初为什么这家伙的养父母对于他都表现出那种避讳的态度了，这家伙说起话来是那种正说正有理，歪说歪有理的类型，总而言之就是不让步，有理到你都懒得跟他争辩。
“好吧好吧，算你赢了行吧！”
陆玲摆摆手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快步走开……走开几步，陆玲也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对于一个十六岁，感情还未成熟的纯情男生来说，这种大人世界的关系来往确实有点难以接受，在自己的角度，你情我愿的，这里确实算不上什么玩弄，但在他看来也许未必这样……
唉呀……怎么办，好像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陆玲的担忧还塞在心里，就已经到了下一个测试点。
这里是测试记忆的房间，这项测试最花时间，所以放在最后。
在云空观进去之后，陆玲就觉得先去给自己的学生买午餐的盒饭，以挽救一下刚才损失的好感度。
此时在测试间里面做着测试的云空观正按照测试老师要求的，观看并记忆播放的图片。
在过一分钟之后，将图片画出来。
第一遍测试完成后，老师会再给了一段话，让云空观阅读一分钟，等待三分钟，之后给默写出来。
第一部分的测试就这样一步步的随着时间推演。
这个简单的过程其实就是为了测试记忆的精准度。魔法对于记忆的精准度要求非常高，没有什么比记错了术式模型更糟糕的事情了。
当然了，重要的模型也不会有人会突然记错，但记忆这种东西，既然只是大脑对于现实的记录，那就不是绝对的。
记忆粗略的可以分成三类：概念记忆、情节记忆和程序记忆。
概念记忆简单的说就是知识、语言、某件符号或者某个人代表着什么，这种即可以系统归纳又可以单独处理的记忆；情节记忆则是对于因果的记忆，比如说昨天发生了什么，吃了什么，什么时候洗澡了这样可以串联成线的记忆；最后程序记忆则是类似于拿筷子、行走或者奔跑这样操纵身体本能的记忆。
云空观虽然不是很清楚做这些测试究竟有什么意义，但这样一轮做下来确实负担不轻。大脑反复的记忆，消除记忆，再记忆，弄得他整个头都开始疼了，不过既然是测试题的话，还是要做的。
……毕竟做过这些题的南都前辈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不能输给前人啊！
或许是太过于集中精力的关系，直到测试的老师宣布测试结束后，云空观才发现外面已经是夕阳落山了。
“小陆，你这学生不错啊！”
云空观刚刚从测试室出来，就看到自己的老师正和一个高个子女性在谈论自己。
“啊，是，是吗？”
“是啊！从这项测试诞生开始，能做完这套测试的学生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反复记忆对于精神力的消耗可不比施法低啊！”
似乎是注意到云空观已经从另一个门出来了，那个高个子女老师对少年善意一笑。云空观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白受罪了……
陆玲点点头，听到云空观被夸却也没有表现出太高兴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哦，这样啊……那测试结果呢？”
“太多了，都已经下班了，我明天再写给你吧！”
“哦，也行。”
两人从六角大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弦月悄悄爬上了夜空。一阵晚风吹过，即便是夏夜，也让人感觉到一丝凉意。
陆玲缓缓的走在前面，风吹去她的发丝，露出精致的下巴。云空观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所以只能默默跟在后面。按照一般情况，陆玲应该还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只是她自己似乎有什么顾虑。
“老师？”
“嗯，嗯，呃……呃，什么事？”
“是我想问还有什么事情。”
“啊，哦，那个，今天没有什么事情了，明天……明天还在你楼下见面，明天还有事情。今天就这样吧！”陆玲说完之后，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云空观突然开口叫住了她：“老师你等等。”
“嗯？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没有啊！我没有什么事情了。”
“等下这个给你。”还没等陆玲继续否定，之前就在一边旁观的温迪走过来。把原来是中午买来的盒饭塞到了云空观手里，水精灵在塞的时候，贴近少年的耳根说了一句话：“新手导师在担心自己暴露太多生活面而影响身为导师的威严，你就稍微担待一点吧！”
“啊，那个已经凉了。”
……原来是这样。云空观默默点头后，对陆玲微微鞠躬：“我一个穷学生回去把这个热一热就行了，谢谢老师，我先回去了。”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目送少年离去的背影，陆玲不高兴的瞟了一眼自己的使魔：“你对他说了啥？”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女助教气结，片刻后，又如是重负的出了一口气。
“做个老师真难啊！”然而这句感慨很快淹没在夏夜的蝉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