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4
商场里的空调应该已经关闭了，随着夜幕降临，气温在渐渐下降。偌大的商场里，此时却如此安静，让我想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光头男的目光依旧印在脑海里。
无论是瞳孔中透出的血光，还是眼角的凶狠。
他应该不会这么放弃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充斥着冷冽的空气。
外面依旧在下着雨吧，空气里仍是湿的能挤出水来。当然，外面身上的衣服也能挤出大把大把的水。幸好在商场中，有很多服装柜台，我们可以尽情的试换衣服，只不过没办法找到收银员了。
身后不远的地方，三个女孩子们在服装店里嬉笑打闹着。不管是什么时候，服装店总能让女孩子感受到幸福吧。
——不准来偷看哦！
耳畔还回响着倪茗的“命令”，还有柳玫的坏笑。
鞋子里也浸泡着水，湿漉漉的让脚十分难受。
“还没好吗？”被命令来站岗的我，轻声抱怨。
“毕竟是女孩子吧。”容青无奈了笑了笑，只是发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林曦，你的腿也太长了吧！”柳玫的惊呼划破空间。
“对对，腰也好软。”还有倪茗兴奋的声音。
“嗯啊……”
随即而来，是林曦娇羞的声音。
我和容青相视，不禁有些脸红。我连忙移开视线，气氛显得略微尴尬。
视线跨过商场中间的空层，就是超市了。
一群人跪坐在地上，是在祈祷着什么吗？不禁有些莞尔。
我又看向穹顶，看来顶层并没有和其他楼层一样，设计成中间镂空。不过想到僵尸就在头顶上，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可以了，你们也去换衣服吧。”林曦从服装店里出来，看来店内的两人还需要很多时间。林曦只是一身普通的运动装，不过仍然湿润的发丝透着质朴的美。
“这里我看着吧。”林曦嘴里叼着发绳，挽起头发，秀颈映入我的眼帘。
“嗯，好。”我连忙答应，可能脸上的红晕仍残留着。
男装店里。
我把上衣脱了下来，甩到一边的椅子上，开始寻找能穿的衣服。
“谢晰。一路以来，多亏了你了。”容青背靠着店内的收银台，对我说道。
“说什么呢。我也没有做什么啊。”和容青单独说话，让我有些不太从容。面对容青，我一直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
“林曦她呀，看起来虽然很孤傲，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女生的。”
我看不清容青的表情。
“怎么突然说起林曦了？她不是一直都那样吗？”
容青突然开的话题让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也让我心生不快，对于林曦的了解，我可不认为我有落后。
“林曦其实一直都很关心你的，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容青的话很温柔，却也让我有些厌恶。
“你快些找衣服吧。这件秋装应该很不错的吧。”
我努力想岔开话题。
“谢晰。这次，就好好听我说次话好吗？”
“说什么呢。我……”
容青没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
“你为什么一直都对林曦那样不理不睬的呢？！”
容青的话语，让我的胸口深处那块柔软，被紧紧揪住。
我无视了容青的话。
“你的尺码是多大啊？现在穿秋装应该挺合适的吧。”我埋着头翻动着衣服，却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
“谢晰！”容青突然加大了自己的音量，“你为什么一直都在逃避呢？！对于林曦，对于我，对于全部的人。”
“什么啊，这是胜利者的姿态吗？”我的手停止了动作，连自己都难以置信我说了这样的话。
“你难道还要一直再这样逃避下去吗？这样的情况下，你就不能好好面对林曦吗？”
——那我该怎么办？
我低声嘀咕。
我无法忘记，看着一直走在我前面，牵着双手的两人，是如何一种苦涩。又是怎样一种自责，怎样一种无地自容。这样的苦楚，我又怎样去逃避？
我只是懦弱。
没错我只是懦弱。
这样的自我，是如此的令人厌恶。
“要是我也能逃避，该有多好。”容青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语，自顾自的说着。
“.…..”
容青捂住了脸，停止了话语。空间里的沉默，令人脚底发痒。
“抱歉，是我太咄咄逼人了。”容青吸了吸鼻子。
“.…..”
“我可能要在这里止步了。”容青给了我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突然意识到，容青今晚的异常。
“林曦，就要拜托你了，谢晰。”话语中带着抽泣，处于阴影中的容青此刻让我捉摸不透。
“你在说……什么……”
没等我话说完，容青掀起了自己的衣服。在左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咬痕。
“为什么……？”我喉咙里挤出了沙哑的声音。
“.…..”
容青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容青如同沉入了黑暗之中，离我越来越远。泛着黑的咬伤，令我感受到了冰冷的恐惧。直到此刻，我从都没有想过，这狰狞的伤口，会出现在我们的身上。
不，是我一直在回避，是我不敢想象。
“说不定，你不会……”
“不可能！隔壁家的阿姨也好，小区里的人也好，全都没有例外！！不可能的！已经没有希望了！”
突然提高的声音回荡在服装店中。沉默，降临在我两之间。
“我没有勇气，向林曦道别。能拜托你吗？”
往常阳光的笑容，此刻却这么黯淡。
我如鲠在喉，颤抖的嘴唇没办法说出一个字。是恐惧吗？从心底升起的寒冷，侵蚀着四肢。
“从那里，应该，不会在有行动能力了吧。”容青指向我的身后，是一扇窗。
“一直以来，都抱歉了。对你，对林曦。”容青走过我的身边，颤抖声音钻进我的耳郭。
巨大的变故冲击着我头脑中，那块最柔软的部分。眼前掠过一幅幅，与容青在一起嬉笑打闹的往事。家里楼顶的星空，从小学回家路上的小溪边的小鱼，操场上滚动的足球。我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
“.…..！”
我回过头，抓住了容青的胳膊。那原本闪着光的双眼，现在却含着泪，空洞眼神，刺痛着我。
“抱歉，我做不到。”我移开了目光，“有些话，我没办法代替你说。”
“可是，我不想…..”
“谢晰！容青！可以吃饭了哦！”
倪茗的声音伴随着她的登场，打断了容青的话。
换成了一身紧身运动装倪茗，脸上洋溢着笑容。不过这笑容的主人却没有注意到，我与容青之间的低气压。
我松开了抓着容青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的，马上就去。”
递给倪茗的笑容，想必很虚假吧。
夜幕彻底降临，光线不足的商场内，更显得昏暗，犹如深渊，把我们渐渐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