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微弱的路灯下,一团身影蜷缩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巴掌大的小脸早已被冻得失去了血色,苍白似纸,黯然的眼睛却执拗地望向路的前方,数个小时不肯离去。
经过晚班清洁工大娘好心上前劝导了几句:
“丫头,夜寒,在这干嘛呢?”
“这天气都快把人冻成冰棍了,你个小姑娘在这蹲着算什么事啊,早点回家吧,免得家里人当心。”
“瞧瞧你个小姑娘,到底是多大的事,让你在这里挨冻,如果是和家里人拌嘴,丫头没事啊,生活嘛谁还能不拌上两句嘴,别跟自己置气了,快回去吧。”大娘见人也没回话,便蹲下拍了拍她的臂膀,女孩这才有了回应。
“大娘,我在等我姐姐下班。她怕黑,我在这等她。”午夜清冷的街头,女孩低低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忧伤空洞,仿若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那你怎么出门也不多穿点喏,大娘这有块干净的塑料布,你裹上,御御寒,接上你姐就赶紧回家暖和暖和,年轻不注意以后老了可有你受的。”说完,便从兜里掏出一块折叠好的塑料布盖在女孩的腿上,怜惜地拍拍她的肩头,又咕哝了两句,摇摇头转身忙活去了。
十米开外停着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男人阴沉地盯着地上那团白影,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眸闪烁着某种光芒,深邃地让人捉摸不定。约莫十分钟后,那扇车门从里被推开。
“起来。”如夜深沉的嗓音突兀的响起。
穿着薄薄的针织纱楚谜被裹上了一件藏青色的羊绒大衣,隐约可以闻到衣服上独属男人淡淡香气,早被冻成冰柱的她茫然地抬眸,不其然地撞上一双幽暗并隐含怒色的黑眸。
“起来。”简洁依旧无温的字眼,这回掺杂进了几分不耐,长身玉立的男子清贵高冷地站在那里,浓眉轻轻拧起睥睨着她。
楚谜依旧愣愣望着眼前俊美无俦的脸,仿若精雕细琢的五官深刻立体,浓稠剑眉下嵌着一双鹰眸仿若黑夜中的大海神秘幽深,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很确定一点,她不认识他。
只是,那低沉的嗓音富有魔性般,让人不由自主听它的命令,楚谜想站起来,久蹲麻痹的脚却不听使唤,她反倒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眨巴着迷离的大眼盯着他,无辜地像个孩子。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用力从地板上托起,清冷的嗓音随后在楚谜的耳根处响起:“站稳。”
“你是谁?”弯腰捡起地上的塑料布,楚谜寻思,难道又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心人士?
“为什么不回家?”男人不答反问。
楚谜一怔,隐约觉得那漆黑而疏淡的眼眸里闪熠着厌恶,既是陌生人,何来烦厌?她不解,既然有这种不好情绪,她回不回家与他何干?
“我等我姐。”沉默两秒,楚谜还是小声的回答了,他全身散发一种冻人三尺的寒气,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无法忽视他的问题。
“楚菲已经死了。”静默了一秒,冰冷无情的字眼从男人喉咙深处溢出,只言片语而已,却分外刺耳伤人,仿佛有颗巨雷在楚谜脑海中炸开轰轰作响,万箭穿心,剜骨般尖锐的疼痛顷刻间爬满全身,她手指紧紧地捏成拳头,仇怒地瞪着他,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你胡说,你胡说,你哪来的神经病啊,干嘛咒我姐姐啊!你就是个坏蛋!”
“我姐只是今天下班晚了,等一会儿就回来。”
嘶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当场捂嘴痛哭流涕,突然意识到什么,害怕地想甩开那个念头,她的身体颤抖地如风中落叶,眼里满是慌乱无措,发疯般把身上的大衣甩给他,既而奋力奔向马路的尽头,口里重复呢喃地只有一句话:“姐,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接你,接你回家——”
可是,脑海挥之不去却是医院冰冷的一幕,那么的真实可怕!恩,应该是梦,对就是噩梦,姐,你不会食言的,对吧!我们之间还有诸多的约定:
你说过:阿谜,等我攒够了钱,就到你去日本看樱花,带你去泰国骑大象;
你说过:阿谜,等我出嫁那天你要做我的伴娘,你要看我穿上最美丽的婚纱;
你还说:等我们阿谜挣钱了,到时我们就去买个自己的小房子。
温润如玉的声音仿若在耳,声声刺痛着奔跑中的楚谜,她竭尽全力奔跑着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梦境,却显得那么力不从心,也让莹白的泪光阻挡住由远及近的白光,什么都看不见。
“吱——嚓——”弹指灰飞间,轮胎摩擦地板声划破天际,一辆青灰色的工具车戛然而止,停在离楚谜大约一手掌的距离,紧接听见一中年男人怒火冲天的骂语:“他妈地,找死滚远点,别找老子晦气。”
“喂,我根本没撞到你,别给我装死啊,敢讹你老子,不想活了是吧。”
一颗光溜的脑袋从驾驶座探出,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死死盯住摔在地上的女孩,认定她碰瓷的,污言秽语跟鞭炮似的没完没了从那张满口黑牙的大嘴而出。
“不要躺在我车前,否则有你好看的。不起来是吧,有父母生没父母养的家伙,非得吃拳头才甘心是吧。”吃定一个小姑娘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大汉说着说着就要打开车门下来教训人之际,余光却扫到一个背光而立的暗影,冷意灼灼,犹豫当下,立马缩回到车上,暗里嘀咕起来:“难道是团伙作案?”就怕寡不敌众,转动方向盘从边上绕开而去,一溜烟就消失无影无踪。
“闹够了没,闹够了就回去。”男人剑眉轻蹙,高大的身躯站在冷冽的寒风中就像一颗料峭而赤寒的青松,他冷冷地看着她,眼色像极了严冬里锋利无比的冰刀,却震慑不到地上的人儿,楚谜直挺挺躺在地上,像极了失了魂魄的瓷娃娃,愣愣盯着黑暗无边的天空,缓缓闭上了眼睑,天,你怎么还不亮呢?
这个梦好长,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