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终盘，李白小胜。
「李白先生的棋艺真是精湛。」
施夷光扫子入盒，
「小女子自叹不如。」
「赢得侥幸，赢得侥幸。」
李白呷了一口茶。
施夷光歪着脑袋看着李白：
「李白先生真是与众不同，如果换成其他人见了我，恐怕连普通的对视都做不到，更不用提如同李白先生这般谈笑自如。」
「当然不是这样，」
李白咧嘴笑了笑，
「施小姐实在是美若天仙，即便是我，也是屡屡失神在施小姐的美貌之中，可不能说我与众不同，我也仅仅是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人了。」
施夷光掩着嘴笑着说：
「如果李白先生能算作普通人，恐怕这天底下就没几个不普通的人了。」
「谁知道呢。」
李白耸耸肩，
「要我说，施小姐才美得不像是普通人。」
「那您还真是过誉了。」
施夷光微微摇头。
李白没有接话，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暗色的茶梗在水中不断地上下沉浮，房内的气氛突然显得有些微妙起来，彼此的眼中都闪着异样的光芒。
「李白先生此次前来，是想问有关黑鸦会的事情么？」
施夷光突然问到。
李白一愣，
「正是如此。」
施夷光想了想：
「本来这话由我来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李白先生有未想过，黑鸦会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入驻远京，而是扶持了赤犬会这么一个并不入流的小帮派呢？」
她在说的是黑鸦会的目的，李白想不到施夷光会突然如此开诚布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
「李白先生不必如此警觉，」
施夷光莞尔一笑，
「正如李白先生之前落子的时候有些举棋不定，小女子也是有些如此，毕竟黑鸦会进驻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好事情。」
李白没有回答，确实，出于永乐坊在远京的地位并不低，对黑鸦会心存抗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面前的施夷光并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怕是也有一定的索求，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告之自己。
「正如李白先生所想，我这确实有一事相求。」
施夷光像是李白肚子里的蛔虫，轻易地读出了李白的想法。
「是什么事呢？」
李白有点茫然，他试着猜测了下施夷光想要拜托的事情，但是看着面前这面容姣好的女人以及这略显单调而不奢华的房间，他猜不到。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施夷光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垂下，
「我已经困在远京这地方很久了，待远京的事情结束，李白先生可否把我带离这个地方呢？」
李白心里微微一动，一字一顿地问：
「带离远京。」
施夷光的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眸子在煤油灯下闪闪发光：
「正是字面的意思。」
「不知道施小姐为什么会有这种考虑呢？」
李白轻轻叩着茶几，
「远京这安逸的生活不好么？或者说是卷上了什么了不得的麻烦？」
「不用找猜测，两者都有，」
施夷光用玉洁的手指轻轻划过桌面，
「试想，若是我把黑鸦会的事情告之于你，黑鸦会定是不会放过我，我可不如卖你情报的老钱头那么神通广大，仅仅是一枚弱女子，而且……」
「而且？」
「而且，我已经在这远京待得太久了，」
施夷光露出一副有些疲倦的神色，
「我想离开远京看看，听说野良堂的总部位于边陲，那的风景一定不错的。」
李白摇摇头：
「施小姐，是否能加入结社并非由我说了算。」
「我知道，野良堂野组二把手，负责临场决策与判断的李白李先生是不具备纳新入社的职权的，」
施夷光的眼神突然如刀锋一样锐利，但是很快又消散下去，
「你只要为我引荐一下便可，也不是很过分的要求，对不对？」
片刻的冷场，李白皱了皱眉头，尽管这看来并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但是李白也不想轻易地答应，他也不希望因为这一要求，原本能了解到的事情就这样被施夷光全部咽下。
所以暂时答应也没什么问题吧？
出乎李白的意料，施夷光像是读懂了他的表情，嘴角扬起：
「那我们可以往下详谈了。」
李白有些头疼，他觉得已经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黑鸦会，赤犬会，一明一暗。」
施夷光从木盒里拣出两枚棋子放到茶几上，一黑一白。
「前几日，赤犬会的人又来找寻过我一次，说是希望寻一处具备完整医疗设备的私人医所。但是我仅是稍微详细地询问一下，那来人便止住不说，奈何我如何旁敲侧击也是无法得知他们的目的。」
「私人医所？」
「是的，好在我在赤犬会也安排了自己的眼线，随时可以得知一些消息，以判断会不会威胁到永乐坊。」
施夷光挑了挑眉毛。
「你觉得他们是出于何种目的，才会有如此的举动，比如进行什么实验？」
「炼金实验吗？」
李白若有所思。
「大概如此。」
「可是远京也不是什么古代炼金设备的遗留地，如果需要做炼金实验，黑鸦会那些隐匿起来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李白先生为什么不再猜猜呢？」
李白饮下一口茶，盯着茶几中央两枚黑白棋子沉思，过了良久，轻轻吐出两个字：
「狂血？」
「或许吧，」
施夷光对李白有些迟疑的回应并不做肯定，
「收到的口风也仅仅是有大批的医疗物资正通过地下渠道慢慢汇聚到赤犬会，但是更深一步的消息已经不是我那个眼线可以染指的范围了。」
「足够了，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是大约可以推测出来，」
李白扯着自己的鬓角，
「那么几次的杀人案也是因为狂血药物的实验失败而导致的么？可是又不太想，一刀毙命，不再出手，不太像狂血药剂那种完全丧失理性的药性。」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范围了。」
施夷光一手掀起额前的刘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我能给予的情报也就只有这些了，不知道李白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非常重要。」
李白说着站起身，
「这些消息对于你来说已经非常危险了，说不定在你得知这些消息的同时，黑鸦会已经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所以我才要为自己留下后路。」
施夷光哀婉地笑了。
李白没答话，目光向窗外看了出去，破碎的月光在夜空上跳动，黑烟即使在夜幕中也显得尤为突出，将原本的夜空遮挡起来。一瞬间，李白觉得自己产生了什么幻觉，像是有什么阴暗的、凶狠的猛兽正在黑烟中窥视着自己。
芒刺在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