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褚南东所说，陶兮初未能说服老头儿放她初六就回X市，所以她没能赶上和褚南东一路，直到两天后的八号，她才坐上去X市的班机。
陶兮初虽然脾气有些骄横，但人却不娇气，也从来没有去哪儿要人送到哪儿要人接的习惯。
所以当褚南东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有一秒钟的怔愣。
她没有告诉他回程的时间，他也没有打电话来问，当初想和他一起回来，虽然只是随便一提，但毕竟他是拒绝了的，现在这样突然出现，陶兮初有点没搞明白。
但陶兮初隐隐感受到左边胸口似乎漏停了一拍。
X市虽然日照充足，但昼夜温差大，在早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雾气很重，褚南东一身笔挺的军装从车上下来，口里呼着白气，风尘仆仆而来，他是为了她而来。
陶兮初呼吸着清晨X市的新鲜空气，看着几步外越野车旁的男人，心情忽然特别好，她把行李箱在身旁放好，又将另一只手里的行李袋放在脚边，高高举起朝明明近在咫尺的褚南东用力挥了挥，笑容在冬日里灿烂得能暖进人心里。
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沿着机场高速往市里开，褚南东一直微抿着嘴唇含着淡淡的笑意，陶兮初却像个第一次来X市的人，搭在车窗上新奇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冬日残景。
“把头缩回来，风太凉，小心吹得头疼。”
陶兮初听话地缩回了脑袋，自己还没动手，褚南东就用自己边上的按钮将她那边的车窗摇上。
“果然是心境不同的原因么，我怎么看什么都新奇？”陶兮初歪着脑袋盯着褚南东。
“是么，那你看我有什么不一样？”褚南东今天心情也特别好，从在机场见到陶兮初望着他发呆的时候开始。
“你呀，”陶兮初做思考状，“你现在在我心目中形象很高大了。”
褚南东轻笑，只是来接她而已，虽然算是个惊喜，但也只是个小惊喜，这就形象高大了？
见褚南东但笑不语，陶兮初大着胆子问道，“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对你直呼其名了？是叫你大队长？还是褚技师？”想了想又自言自语般，“你好像更喜欢别人叫你褚技师诶，可是还是大队长更威风……”
“陶兮初。”褚南东脸上的笑瞬间凝固，脸黑得跟炭似的，他沉默了片刻，努力平复一下自己刚才因为自以为是而起伏的心情，缓缓开口，“我看你不像是一个会畏惧上司的人。”
陶兮初“噗”地一声笑出了声。
陶兮初觉得很奇妙，他们明明还是喜欢斗嘴，可是气氛似乎欢乐很多。
而褚南东可欢乐不起来，他甚至身体有些僵硬，因为他发现刚才居然在害怕，怕陶兮初真的会疏远他。
他留陶兮初在试训大队实习，一来是当时情急之下想出来的让她辞职的理由，然而他更为这件事的结果兴奋，因为这样一来，陶兮初将一直在他视线里，半年后，他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将她继续留下，不管未来他和她之间会变成什么样，但至少，她在他身边。
这是他，现在为止，对她，唯一有把握的事。
再次大摇大摆地进七二基地，陶兮初还是有些顾忌，那些闲言碎语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假装不在乎。毕竟她做的事确实是对烈士的不尊，更何况她那敏感的身份，更能给人嚼舌头的把柄。
褚南东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伸手在陶兮初放在座位旁的手拍了拍，“别担心，漂亮姑娘永远都是对的，相信他们比你想象的宽容。”
陶兮初又被他逗笑了，“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该更放肆点儿？”
褚南东转过头来宠溺地笑了笑，“在我面前，你想怎么放肆都成。”
陶兮初一愣，微不可查地把头低了下去，这话说的，真容易让人误会……
之前的家属套间是不能再住了，褚南东帮陶兮初安排了单身宿舍，把东西也帮她搬了过来。
说是单身宿舍，其实跟士官家属楼里的户型差不多，一室一厅，褚南东帮陶兮初把行李拿了进去，又把钥匙交到她手里，又顺手帮她把肩上的头发理顺才开口，“自己先收拾一下，有什么事直接找我，我就在隔壁。”
“啊？”陶兮初吃惊，自己一个学员，怎么可能住在校级军官的隔壁？待遇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好么，他也跟自己一起住这么个小屋子？
褚南东看出了陶兮初的疑虑，甩出一句“你状况比较多，我得看着你。”算是解释。
陶兮初翻了个白眼，在褚南东小腿上挠痒痒一样踢了一脚，褚南东也配合地往门外一跳，转头笑着跟她招手告别。
陶兮初以为褚南东是去忙自己的事去了，没想到半个小时后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袋子，一进门就将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
冬常服、沙漠迷彩、体能服、军大衣、夹克、军帽……竟然全是冬天可能穿到的所有军装。
陶兮初瞪大了眼睛看着沙发上的一堆衣服，“你都帮我领回来了？”
褚南东抬了抬眉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透明塑料袋，学员肩章、臂章、领花、姓名牌、国防服役章被褚南东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一样一样地放在陶兮初手上，很普通的动作，陶兮初却很认真地一样一样接过来。
她用纤细的手指轻抚金黄色的领花，闪亮的五角星被金色的橄榄枝半包着，是庄严的美；长方形的松柏绿上，一根金色的细杠，简单的设计，却似乎千斤重；姓名牌上，银色的“陶兮初”三个字正放着耀眼的光……
她竟有些颤抖。
穿了三年的军装，今天，她第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穿，竟有从未有过的沉重。
褚南东从来没有见过穿军装的陶兮初什么样子，虽然知道她是国防生，但她的样子，她的性格，从来无法让他把她和军装联想在一起。
此刻看到她专注而慎重地注视着这些东西，眼睛里有光，这光，是他从未有过的，哪怕是从军，也不过是他的手段，并非目的。
陶兮初看得专注，褚南东也看得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