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唉……你总算来了”康昱一迈进司徒指导所在的小院院门，院内制造司二组把头李迁立刻甩下正在说话的几个人，立刻迎了上来。
“迁哥，不是刚到了一批东山矿正在安排卸货，小关子通知我过来，我怎么也得交待一下安排好啊，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啊？”
“上一批交付给怒涛城城防军的箭矢出事了，大东家飞鸽传信，在信中将大掌柜的狠狠训斥了一顿，大掌柜的要追查责任，这不，司徒指导先让我们大家过来通个气，具体的我们进屋再说。”
康昱和李迁一推门进了屋，就见前制造司司舵司徒严正阴沉着脸做在上首，各组的把头和副把头都到了坐在两边垂着头一声不吭，康昱两人也没敢见礼悄悄找了个位置坐下。
司徒严瞅瞅两人坐下，开口道：“好了，各组的把头都到齐了，想必此次叫大家来的原因大家都知道，现在贾司舵带着陈方正和一组的方把头跟着二掌柜的去了怒涛城，临走前委托我调查此次事故的原因，等他回来再上报大掌柜。”
“具体情况我先将我了解的说一下，去年十月二掌柜从怒涛城城防军处接到5万支箭矢的订单，十二月制造完成后，送怒涛城交付，本月怒涛城新兵训练使用我商行制造的此批箭矢，发现此批箭矢30%连箭靶一层牛皮都未穿透就折断，怒涛城工匠将箭头的包漆磨掉，发现不少箭头有明显的裂纹，怒涛城城主十分震怒，因与大东家私交不错，没有张扬，但把状告到了总柜大东家那里。现在我们分行十分被动。十月我被调职与贾司舵交接，对此批货的情况不太了解，贾司舵也因为刚来，情况也不太熟悉，此次受贾司舵委托请各位弟兄来，主要分析下原因，大家不要有担心，我们现在是关门说话，大家所说的话不会出这扇门，否则我也不会轻饶了外传的人，因此请大家畅所欲言，我们只有知道情况，才有补救的方法，是吧。”
司徒严说完后，大家都沉默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开口，司徒严不耐烦的扫了大家一眼，说道：“林把头，你们五组是整个工序的最后一环，负责成品的检验和包装，你在制造司也干了二十多年，不会对这批货的问题一点也不知道吧？”
“这个，这个…….这个”五组的把头林时正是个四旬左右老实巴交汉子，吞吐了半天也就来来回回这两个字。
“林把头，看来你是知道内情，不愿意说啊，我司徒严职位低下，做不了主，那好，届时贾司舵回来，你跟着去向大掌柜解释。”司徒严一拍座椅的扶手，怒斥道。
“指导，您请息怒，我大哥性子如此，一紧张就犯了口吃的毛病，张不了口。”五组的副把头林时义（林时正的本家兄弟）急忙起身向司徒严作揖赔了个不是。“这批货其实在座的把头都知道，问题较多，当时我们五组向贾司舵汇报过，建议销毁重做，贾司舵说要请示下三掌柜。后来，陈方正让我们给箭头涂上黑漆，遮住裂缝，听说是二掌柜出的主意，他跟客户说涂漆可以防锈又可以射入人体时代入毒素增加杀伤力。实际是遮蔽这批货的瑕癖。各位，司徒指导的为人我们都信的过，所以我就不给尊者避讳了，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请大家照顾小弟，不要外传。”
“是啊，那批货一脱模我就觉得不行，好多断裂。”
“箭头不经敲打，一打就断，后来请示贾司舵，就简单磨制了一下。”
林时义的一番话，立刻打开了大家的话夹子，各组的把头立刻议论纷纷，康昱坐在一旁，只是听着，心里想着心事，未发一言。
司徒严听着众人的话，得意之色从眼中闪过，立刻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态，咳嗽了一声，说道：“大家静静，昱三，你们一组向来一直都是负责整个订单的生产，你也是老人了，整个流程属你最清楚，方把头和陈方正都是后来来我们分行的，都没你了解情况，你也说说吧。”
康昱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冲着司徒严和各把头一抱拳：“老师、各位兄弟，我康昱实话直说，这批货出现这么严重的质量问题，原因就是没核算好这批货的成本。
大家都知道现在我们用的铁矿石是东山矿，其开采于火山旁，伴生矿较多，高硫高磷，而我们原先用的莱州矿是低硫低磷的优质矿，要冶炼出合格的铁水就必须造出合适的渣系控制好铁水温度脱去铁水中的硫和磷，打个比方原来生产1份铁水只要一份石灰石和白云石加一份燃料，现在要三份石灰石和白云石加二份燃料。即使东山矿的价格比莱州矿便宜两成，但最终产品成本要上升二成。二掌柜接的订单是按照每支箭12个铜子巨惠接单，市场价是17个铜子，而我们使用莱州矿的成本是13个铜子，使用东山矿要16个铜子。这些情况贾司舵、陈方正都向三掌柜汇报过，三掌柜说了大掌柜讲大家脑子太死，要跳出教科书跳出老经验，要借鉴广汉分行的成功经验，他在广汉分行，使用东山矿为主，成本低三成，让大家去学习，我去了解过，广汉分行主要生产大件的铁制农具，因件大，即使质量不达标，但短期使用不会立刻出现折断，不会过早爆发质量问题，但长期使用肯定比不过其他商行的产品，最终会影响我们商行的信誉，而且军品特殊性强，要求高，不适用。但大掌柜的定了调，三掌柜让贾司舵自己想办法，成本按照9个铜子每支箭控制，贾司舵无法，只好省材料，该加的不加，以次充好，这些都是在各掌柜默许的状态下进行的，因前期浇铸报废的太多，实在是不能用，成本核算最终十个铜子每支箭，让大掌柜还耿耿于怀，批了三掌柜的一顿。
我认为底下的兄弟都没有过错，错在上面的人瞎指挥，施加压力，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昱三，慎言，你说得有点过多，好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司徒严环顾了下四周，各把头都闭口不言，顿了片刻，司徒严开口道：“好了，今天就到这，我在重申一次大家不许将今天的话外传，等贾司舵回来我会按实际情况汇报的，不会让众位兄弟担责的，大家散了吧。”
康昱随着众人出了院子，和众人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在外面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司徒严的小院，推开门，司徒严正等着，看康昱进来，一招手：“三儿，过来，到师傅这边来坐。”
等康昱做好，司徒严给康昱倒了一杯茶，叹了一口气，道：“三儿，这次难为你了，师傅都不好开口，只好让小关子带话给你，让你看着做。”
“师傅，我16岁进入商行从当学徒开始就跟着你，您当我是半子，您有事，当徒弟的义不容辞，而且这本来就是事实，我只是实话实说。”
“哼，大掌柜的想借这件事清洗我们这些宁远分行的老人，贾司舵这些外来的和尚都借机外遁避嫌，我们几个老人一合计，不能坐以待毙，要通过你们的口，给他们示下威。制造司里能信任的人不多，你要小心李迁那小子，他投靠贾司舵了，贾司舵是三掌柜从外面带来的人；林时正别看他老实巴交的一直和二掌柜的交好；林时义是大掌柜刚认得干儿子，不过今天从林时义的话中看大掌柜和二掌柜之间有矛盾。今天你说得话，估计现在除了二掌柜在外地其他掌柜肯定都知道了，大掌柜不敢逼得过狠，估计此次最多三掌柜和大掌柜罚点银子，林时正调职。不过，三儿你在分行不能再待了，师傅这次亏欠你了。”
“只要师傅这次没事就行，徒儿最近也想过了，在制造司做下去，也很难有机会得到升用，不如换个地方好好拼拼，博个出身，希望师傅能指明方向。”
“三儿，想不想回老家，去总柜那，我有个叔叔在……”
“师傅，”康昱立刻打断了司徒严的话“总柜的人事关系太复杂，徒儿处理不来的，听说商行要往西边发展，我想去试一试。”
“三儿，你也得知消息了，商行准备成立西镇分行，主要开发西边海外贸易和产业，调何掌柜为大掌柜，何掌柜在我们宁东分行曾经掌过舵，做事实在，对事不对人，很公道，就是喜欢吹牛。”
说道这，司徒严和康昱都不禁笑了。
“三儿，好男儿志在四方，换个环境闯一闯师傅是支持的，不过你家里的那位的工作要做好，她也不容易陪着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这样吧，我放你一个月的假期，带老婆孩子回老家，休息休息，我来跑跑关系，将你调动的事安排好，今天你回去把事安排好，明天正式放假，不用来分行了，手续我来办。”
“谢谢老师”康昱连忙站起来躬身向司徒严道谢。
司徒严摆摆手：“三儿，你要改变主意去总柜，只要告诉老师，老师都会想办法给你办的。”
“是，老师，我先去组里交代一下，今天到货，事较多，徒儿先告辞了。”康昱一边答应着，一边向司徒严告辞，兴冲冲的出了门。
司徒严看着康昱消失的背影，一下忆起了过去，自己曾经有过机会，如果当年自己能够决断离开康泉商行，也许自己不像今天为了保住一个小小的边缘化的职位，利用自己的徒弟进行算计，每天与人勾心斗角，也许还在为实现自己年轻时的梦想再奋斗，康昱还年轻，看来要尽力好好帮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