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引：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李煜
“贞儿，贞儿……”四贞恍惚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她使劲的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好重，好久好久才睁开了一道模糊的缝。
“龄哥哥！龄哥哥！”四贞一下子坐起来，搂住他。“龄哥哥，你为什么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四贞的眼泪如汪洋般奔流而下。
“贞儿……”
“龄哥哥，带我走吧！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我好怕，我好怕，我怕，我也会和宛姐姐一样，容颜依旧，而芳魂不堪等待！”四贞紧紧的靠在他的胸膛。
“四贞，你不会的！朕不会让你和小宛一样！”
四贞被猛地激醒，竟然发现，那个人不是他，而是，皇上！失望、无奈、尴尬、窘迫……一时间让她的眼神不知放在哪里好。
皇上仰天长叹，“你可以为朕伤害自己，甚至差点废掉你的一只手，却依然不能忘记他！”
四贞望着被仔细包扎过的手，淡淡一笑，“皇上还不是一样，不论多么爱护贞儿，但是，这世上却只有一个宛姐姐，可以让皇上愿意为她放弃所有！”
皇上走到四贞的古筝前，抚着琴弦，哀伤的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皇上悲伤的望着四贞，“小宛这一去，朕度日如年，每天想到的看到的听到的，全都是她，可是……她真的已经不在了。”
四贞眼中含着泪珠，嘴角却挂着笑意，“皇上，你是一国之君，应该有海一样的胸怀。想当初，皇额娘面对先帝的逝去，面对与最爱的人永诀，恐怕也是和皇上一样的感受，可是，皇额娘的眼睛看到的是您，看到的就是继续活下去的希望！皇上，您也应该找到活下去的希望所在！”
皇上望着四贞的眸，用手为她拨开额前的发，眼中是怜惜、感动和悲哀。一阵沉默后，温声说道：“贞儿，待京城的天花彻底平息，朕一定送你走！朕不会再出尔反尔了！”说完，皇上打量了一眼岚菁阁，在那一瞬中，四贞看到了皇上眼中一瞥的绚烂。“要是大家都没有长大该有多好！”皇上又仰望了一眼夜空，怅然离去。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她望着皇上远去的背影，轻声吟道。皇上与小宛是死别，而自己呢，四贞凄然一笑，无意的看了一眼肩上的发，发已经这么长了，依然是乌黑如昔，可是和龄哥哥的相见之期，到底是何年何月？
“相见时难别亦难……”
“将军……”柠儿驻步在孙延龄的房门口，她看到他眼中晶莹闪烁。
“啊，柠儿。”孙延龄赶紧放下手中的信，但是他脸上伤心的表情却不能立刻消失。
柠儿将洗好的衣服整齐的放在柜中，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格格还好吧？”
“她在信中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在承乾宫当圣上的面，持刀逼迫茆溪森的事，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了！”孙延龄看着那封信上秀丽的笔迹，心狠狠地揪了起来。那样纤细的一只手，被锋利的刀口撕裂皮肤，会是怎样的情形，会是怎样的疼痛！竟然，还要用来写信！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柠儿轻声念着，眼泪滴在了纸上，“格格她，真的非常思念将军！非常希望将军可以接她回来！”
孙延龄将那封只写了《点绛唇》的信纸擎在手里，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空空的信纸上只用小毫笔轻描淡写了这么几句，但是却让他的心在辛酸中煎熬。她从来就不想做一个汉家的大家闺秀，所以从骨子里，她从小就将这些前朝女子的闺怨情思视作懦弱的表现，但是，今日，她却以李清照的这首词作信！她已经痛苦不堪，这种痛苦，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只能借助诗词的力量来倾诉！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时局和皇上的缘故！虽然她并不想卷入皇家的任何纠纷，但是不论是在命运还是情感上，她都无法摆脱！
“将军，”柠儿有些担心，但是还是要提到政事上来，“将军，尚之信和耿精忠又来了！现在我爹正在和他们说话，要不要说您今天身体欠佳，推脱掉？”
孙延龄有些无奈，“我更衣，立刻去见他们！”
“可是，将军现在这样的情绪，恐怕……”柠儿有些不安。
孙延龄温文的一笑，然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柠儿，说道：“我有分寸，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将军将军的叫了，叫我延龄就好！虽然我是御封的广西将军，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做一对知之甚深的好友！”
柠儿心酸酸的，看了一眼被小心夹在书页中的信，又看了一眼他那只有着深深刀痕的手，含着眼泪笑了，“好，我很开心，可以有将军这样的知心好友，不，应该是延龄才是！”
“这就好，陪我去见见两位世子爷吧！”孙延龄整理了一下衣领，昂首挺胸的向厅堂走去。柠儿看着那永远也抓不住的背影，缓缓地跟了上去。
“两位世子爷大驾光临，延龄有失远迎！”孙延龄抱拳寒暄道。
“孙兄又客套了！”尚之信又眯起了他的小眼睛，然后转过头对徐元说：“老将军，您看看，延龄总是和我们这么见外，弄得我们都不太敢来将军府串门子了！”
徐元谦卑的一笑，“让世子见笑了。延龄我是从小看到大的，在待客之道上的确有些老套，毕竟不像世子见过那么多大世面！”
耿精忠的眼睛则落在孙延龄身后的柠儿身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柠儿好几遍，最后两人的眼神对到了一起。
柠儿警觉地回视着耿精忠。耿精忠和柠儿对视了一阵后，哈哈大笑，“早就听闻，徐老将军膝下有一才貌胆色都很出众的千金，这位姑娘，在下若是没猜错的话，就是在宫中潜伏多年的柠姑娘吧！”
柠儿吃惊于耿精忠貌似稚嫩的脸庞背后所隐藏的锐利眼睛，但是凭着她在宫中这许多年的生存之道，很快便坦然一笑，轻轻一福，“柠儿给两位世子爷请安了！耿世子有一双好锐利的眼睛，竟然将奴婢这样亟亟无名之辈都看穿了！”
“你们将军府的人怎么都这样客套？好像我们倒成了家教不周之人！”耿精忠露出一抹阴邪的笑容。
“世子不要见怪，”柠儿给耿精忠和尚之信布了茶，“世子也知道，我们家将军多年呆在皇宫之中，而皇宫是最讲礼数又最多陷阱之处，岌岌自危的日子过的太多了，总会有一些不安的感觉，希望两位世子见谅。”
本来并没有正视柠儿的尚之信开始将眼神瞄向这个说话迂回有道的女子身上，然后又望向孙延龄，爽朗大笑，“延龄，为兄真是羡慕你的福气！不仅有聪慧美貌的四格格倾心，还有如此灵秀的红颜知己为伴！”
孙延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特别是在徐元面前。因为他在徐元眼中看到的是一种希望。
“奴婢怎么可以与格格相提并论？”柠儿心中很痛，但是看到孙延龄的一时语塞，立刻接语，“世子是没有见到过格格，格格的风略才是女子中所难见的；而奴婢，承蒙将军不弃，忝为将军的知心好友，再说的近一步，小婢一直将将军视为长兄。”
耿精忠看了一眼有些疲惫的孙延龄，然后又看了一眼徐元父女，转开话题，笑道：“想必将军也接到了皇上追封董妃的圣谕吧！这是大清建国以来从没有过的事，将一个出身卑微的皇贵妃追封为皇后，而且还用了超过旧例的谥号字数，‘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整整十二个字！而且传谕，在京的亲王以下，满汉四品官员以上，公主、王妃以下命妇等人，全部聚集到景运门哭临！皇上自己则辍朝五日，穿十二日的丧服，传召朝廷官员和命妇们要穿二十七日的丧服。想想看，我们这位万岁爷，还真是一个情种呢！”
“是啊，皇上是一个性情中人！”孙延龄脑子里全是四贞的身影，耳朵里也不断在回荡着那首《点绛唇》，他的心已经乱了，只是在随口应着耿精忠。
“不过，倒不是之信有什么他意，只是感觉，似乎四格格对皇上还是不一般。冒着废掉一只手的危险，将皇上从心灰意冷的悬崖边上硬生生的拉回来了！”尚之信的小眼睛中闪出一丝狠毒的光。
“砰！”孙延龄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眼神在一瞬的愤怒之后，缓缓转为淡然，但是口吻已经变得强硬，“尚世子，请你自重！上次延龄就说过，皇上是我们共同的主子，我们所有人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我们应该谨守本分！在这里，评议军国大事，是为了共卫大清河山，但是在这里，评议宫内私密传闻，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四贞虽然是定南王的血脉，但是她也是大清的和硕格格！私下议论皇上与格格，你们难道就不怕犯忌讳吗？而且，四贞是我的未婚妻子，世子如此评论在下的妻子，不觉有些过分吗？”
柠儿第一次见到孙延龄如此失控，再这样下去，会将这么久以来与三藩的友好关系彻底闹僵。于是，柠儿走上前去打圆场，“两位世子爷，还请见谅。世子爷也知道，我家将军在三个月前听说皇上要将格格送回桂林与他完婚，欣喜得几夜难眠，而且连仪仗都准备好了，结果，小阿哥和孝献皇后的先后去世以及京中的天花蔓延，使这一切都成为泡影，将军心中已经极为难过了！就请世子爷饶了我家将军吧！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奴婢替我家将军谢过了！”柠儿后面的两句说得极为可怜，然后深深的福了下去。
“柠儿……”孙延龄眼中有感激，但是更多的是歉意。
“将军，你心情这么差，根本就无心政事，所以柠儿刚才才劝你不要见客了！可你却因为两位世子远道而来，怎么也不肯听柠儿的话，现在反而失了礼数，对不起两位世子了！”柠儿走到孙延龄面前，将茶杯递给他，假意埋怨道。
“唉！”孙延龄领会了柠儿的意思，赶忙作揖，“延龄失礼了！我刚才满脑子都是格格，心情真是烦躁到了极点！一听到尚兄提到皇上和格格的事，我就忍不住冒火，这种传言太多了！众口铄金啊！既有伤格格的名节，也真是让延龄无地自容！”
“哎哎，孙兄不必自责！”尚之信自然是找到阶梯就下来了，“我要是孙兄，也是会火冒三丈的！这就相当于将自己的老婆养在别人家里嘛！”尚之信似乎很顺嘴的又来了这么一句，然后赶紧捂住嘴，“看看看，我这张嘴，真是越来越没收口的了！不过，孙兄，之信决无恶意，只是为孙兄抱不平而已！”
孙延龄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柠儿在他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一定要冷静。徐元看到这个情形，觉得尚之信似乎在故意惹出争端，所以他笑容满面，“两位世子，我看延龄真的是心太乱了，他最近都没有睡好，所以要是谈论西南边防的部署问题，老朽就自抬了，和两位世子探讨一下，还是让延龄好好休息吧，不然，我看，他的身体很快就挺不住了。他可是皇上亲点的大将军，要是有了什么差池，老朽也担待不起。”
“哎呀，尚叔叔你也真是的，嘴巴最近怎么这么没把门儿的呢！”耿精忠向尚之信递了一个眼神，“我们也是到了广西，顺便来将军府串串门子，打打牙磕，没什么大事。我看，孙将军今天真的身体欠佳，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尚之信和耿精忠被徐元等人送到门外，上了轿。在路上，尚之信驱使轿夫赶上耿精忠的轿子，掀开帘子问道：“今天本来就是来挑事儿的，好趁着孝献皇后服丧期间，惹出事端，让皇上恼怒，治了孙延龄。你怎么突然要走了呢？”
“之信兄，你一向比我心机重，今天怎么糊涂了呢？你没看见徐元父女在场吗？特别是那个柠儿，她的心计决不在你我之下，而且巧舌善辩，有她在场，恐怕没有闹僵的可能吧！”耿精忠撇了撇嘴。
“刚才孙延龄不是恼了吗？我再说几句，恐怕他的拳头就要上我的脸了！”尚之信有些洋洋得意。
“‘孔府三郎’哪有那么简单？要是都是那样简单就可以撩拨的莽汉，他们当时也不会在汉军中那么有名气了！他怒，是因为你侮辱了孔四贞，而不是因为你辱他被戴了绿帽子！而且就是因为他太在乎的不是自己而是孔四姑娘，所以他到最后一刻一定会控制住自己，因为孔四贞还在宫中，他不会让自己的所作所为伤害到她！”耿精忠冷哼了一声，放下了帘子。
“说得好象自己是个大情圣似的！”尚之信吐了一口，但是心里直犯嘀咕，真是后生可畏，耿精忠并不是像他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以后也要多留一手才是！
“延龄，你刚才太激动了！”柠儿提醒道。
“是，可是，”孙延龄紧紧抓住胸口，眉头皱得紧紧的，“一想到四贞，我就无法忍受！”
“其实，你在心中还是介意的，是不是？”柠儿瞪着孙延龄。
“你说什么！”孙延龄一把抓住柠儿，“我和四贞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和别离，我怎么会介意？”
柠儿的眼中闪着泪光，望着他，轻轻的说：“你看到信，什么都没说，却还是提到了格格手持利刃之事！格格曾对我说过，你当年为了救她，曾经不顾一切的手执刀刃，杀死追兵。如今，你听到格格为了激起皇上的求生之志，也用手握住了刀刃，心中还是会有嫉妒，不是吗？延龄，你敢对着我的眼睛否认吗？”
孙延龄苦笑了一下，放开了手，“我不能。”他轻轻的说，他从怀中掏出那唯一的信物，捋起那束发，“其实，我妒嫉的何止是皇上一人？我还妒嫉太后，宫妃，四贞的婢女，甚至她住的岚菁阁，她踩的阶梯和小草，她坐过的藤椅，她躺过的床，她抚过的琴……我嫉妒所以一切可以和她在一起的人和物！这世上和她接触的人和物是那样的多，可偏偏我却只能远远的念着她，想着她，连望也望不见她！”他将发又一绺一绺的捋好，要把它放入怀中，却突然一阵血腥上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不由手一松，头发散落在地，他忘乎所以的跪倒在地，开始拾捡那些头发。
“延龄，你这是怎么了！”柠儿赶紧去扶他，而他却执意于散落在地的发丝。
“你不要急，让我来帮你，你不要再趴在地上，你这个样子，要是让格格看到，不是存心让她伤心难过吗？”柠儿一边叫侍卫传唤军医，一边手忙脚乱的帮他收集头发。
头发终于一根不少的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他虚弱的笑了笑，“还好，还好。”然后就有些站不住了。
柠儿将他扶回卧室，帮他盖好被子，此时，他开始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但是那束头发却仍然被紧紧地握在他手中。
柠儿望着他那只有着深深刀痕的手，还有那束快被握碎的头发，心狠狠地抽痛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与他那么的接近，却依然无法代替远在千里之外的孔四贞，甚至，根本都没办法走近他一步！
闹腾了大半年的皇宫终于平寂了下来。
四贞站在岚菁阁上，眺望着皇宫的一角。一切都平息了，可是，真的已经物是人非。
自从小阿哥和小宛相继离世，皇上的情绪就一天比一天差，身体也开始虚弱起来。他开始迷信佛法，希望可以通过佛法的无边力量来寄托他对小宛的绵绵情思。偶尔的，他也会来到岚菁阁，但却什么都不会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代替与小宛永诀的痛苦，也因为这样，她只能为了这个理由继续留在宫中，她不忍看到皇上痴迷的眼神，更不能不顾太后慈母的心！难道说，当初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她乖乖的做了东宫贵妃，也许每个人的命运都不会如此悲惨！
“扎勒黑姑姑，外面的风景真有这么好看吗？”
四贞吓了一跳，一转身，发现身前站的是三阿哥玄烨。四贞半弯着腰，疲惫的笑着：“三阿哥，师傅没有教你要先通传再进长辈的屋子吗？”
玄烨用手挠了挠脸上的几颗痘疤，扬起脸说：“可以不叫你扎勒黑姑姑吗？”
“你想叫我什么？”四贞坐在桌旁，拿起两个杯子，准备斟水。
“其实，你知道我那天是认真的。我也猜，你或许真是我的扎勒黑姑姑。”玄烨完全不像一个不满八岁的小男孩，背着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皇阿玛。你为了那个人，背弃了皇阿玛，若不是有了董贤妃，皇阿玛可能会难过一辈子。”
当玄烨说到“你或许真是我的扎勒黑姑姑”时，四贞的手抖了一下，水洒在了桌子上。她再次惊异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小阿哥，然后坦然地笑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被太后接回宫中了！”四贞又仔仔细细的凝视了玄烨一阵，站起身，双手扶着栏杆，叹道：“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姑姑的心好像已经老了很多，姑姑还是不喜欢这座皇宫！”玄烨站在她身后，望着这位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姑，风华绝代之貌下，竟然是如此蹉跎悲哀的心。
“玄烨，愿意答应我一件事吗？”四贞背对着他问道。
“我知道了，姑姑的心事，玄烨会放在心上。”他跳到栏杆上，一屁股坐在上面，两只腿还荡了荡，然后靠近四贞的耳朵，轻轻地说道：“如果在我真正称朕时，你的心事还没有改变，我就兑现皇阿玛一直出尔反尔的承诺，玄烨在此立誓……”
“三阿哥，我信你，你不必立誓。”四贞转过头，此时她已是满眼晶莹。她拉下玄烨发誓的手，“三阿哥，不要轻易发誓，记住，这种誓言只能说给你未来的妻子听。而我……”她悲戚一笑，“我要听的誓言也只能是他说的。”
“如果我也像我阿玛那样呢？永远不放你离开？”玄烨跳下栏杆，表情严肃极了。
“你永远也成不了你阿玛！”四贞盯住他那双黑亮的眸子，“你有做君王的雄心，有做君王的霸气，然后就是令我害怕的深不可测。只因为我是你阿玛得不到的女人，你就想征服，好可怕的征服欲！但是也正因如此，你绝不会因为儿女情长放弃君国大业！而我，就是你日后征服西南诸王的马前卒，你不会让我失去价值的！”
玄烨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向四贞深深做了一揖，落寞离去。
“没想到，这就是传闻中唯一战胜天花的皇三子！”
四贞一惊，霍然抬起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