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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永世小姐

陈恪睡得迷迷糊糊的,隐隐听得几个声音在巨石后叽叽喳喳,一个尖细的声音道,那个,那个躺着睡的小后生好,面相白净。另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道,你懂什么,胖和尚好,胖和尚好,好生养。第三个声音略微过了一会道,去,去,你本来就是个说三道四的,你说的不算数,不算数。胖和尚好,胖和尚好。这第三个声音和那带着睡意的声音一同附和,就是,就是,和尚好,和尚好。听来这三人因为到底哪个比较好的问题,分成了两派,争吵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从先祖太爷爷到先祖,从东荒大泽到西方如来,中间夹杂各种奇闻异事,没个停止。

难渡念了声佛,道,各位施主,不知何事心烦。

那三个声音立刻停住了,三道影子从巨石后闪过,待难渡看清时,他三人已将难渡的僧衣各拉住了一角。是三个小个子汉子,都黝黑黝黑的,瘦瘦小小,穿着一式的桔色金线的长衫,一个留着八字胡,一个拖拉着一双绣珠描金的靴子,一个眯着一对小眼睛。那八字胡在难渡的身前,另外两个在难度身后。八字胡朝东用力拉扯难渡的僧衣,绣珠描金靴子和小眼睛朝西拉着难渡的僧衣。八字胡不依不饶,尖细的嗓音大嚷着,我,我偏不让你们拉走他。双手捏得紧紧的,另两个齐声叫喊,不行,我就是要拉和尚走。三人身形随不大,但力气却不小,难渡只觉腰身被衣衫勒得紧紧得,一会儿被往东拉了半尺,一会儿又被往西拖了几寸,赶紧道,施主,一个不让贫僧走,两个偏让贫僧走,这,这可让贫僧如何是好。不如。不如,贫僧数一二三,施主一起放手,如何。

那三人如何肯依,小眼睛带着睡意的声音迷迷糊糊得叫着,我就是要带师傅走,我推三阻四就是见不得别人推三阻四。那绣珠描金靴子道,我颠三倒四也见不得别人颠三倒四。你个说三道四,几时见你正经过啊。

说三道四,颠三倒四,推三阻四,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名字,陈恪忍不住噗嗤一笑,但马上又佯装睡着,眯着眼睛,听着几人要做些什么。那几人自顾拉扯,竟也未顾上树枝丫上斜躺着的陈恪,继续拉扯难渡的僧袍。但说三道四一个人的力气如何拼得过颠三倒四和推三阻四两个人加起来的力气,他拉得累了,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左手微微放了一放,趁着时机,颠三倒四和推三阻四咬牙一拉,丝丝丝一声,难渡前摆和后摆的僧袍连着那三个人六双手的都被扯了几块下来,三人六双手上都各自抓了一截,六瓣屁股摔在了地上。三人异口同声得道,嗷呦呦。

这三人摔倒松手的时刻,难渡也跌在了地上,他赶紧瞧了下陈恪,见他睡意正浓,忙鹞子翻身起来,道,你们三人,这是,这光天化日的,为难一个出家人,你们,你们这是作甚。他说这话的时候,尽量假装着生气的语气,可看到那三人跌倒爬不起来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推三阻四刚好一屁股坐到了树干上,索性盘腿而坐,道,算命的说,我主家将有大劫难,如需破这劫难,需向东走,碰到的第八十一人需礼请回去,待做上宾,这大劫难就能破了。

颠三倒四爬到了难渡身侧,磕了个头道,大师傅啊,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主家把。她是个好人啊,当我们兄弟三人如同亲人一般。说三道四道,不对不对,算命先生说得的是第八十二人,明明是那小后生才是。他一边说,一边指着陈恪。

这难渡听得一头雾水,指了指颠三倒四道,你让说。又对推三阻四和说三道四道,你两坐好。

颠三倒四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慢悠悠得爬起来道,我们兄弟三人自小跟着主家在廊州宝石山。主家马上有大劫难了,我们三人怎可见主家受难。

是什么大劫难,难渡道。难渡见他三人虽有争执,但三人一心为主,处处皆为主家着想,思虑。

如若不按照算命先生说的,我主家将会遭天雷击打,颠三倒四顺势表演了一个被天雷击中的动作,两手抱头,双脚不动,身体晃了两下,翻了翻白眼,吐了吐舌头,跌坐在地上。

他身材本来就矮,这番表演活灵活现,陈恪只觉滑稽,偷眼看难渡,他正佯装念佛,双目紧闭。

颠三倒四爬起来道,和尚后生,不,和尚郎君啊。如若跟了我们这趟,我们宝石山上的牛肉饼,随和尚郎君高兴。

难渡在云栖谷终日是粗茶淡饭,现下听得牛肉饼三个字,砸吧了下嘴巴,舌头将嘴唇边卷了卷,但依旧道,所谓救人渡劫,乃胜造七级浮屠,小僧跟你们去死了。

听得难渡这么说,那三人立即齐齐拍手称快,手拉手围成圈,将难渡围在正中,三人开心得转了好几圈。又跪下磕头道,恭请和尚郎君。但说三道四马上又道,明明是那小后生才是我们要找的,出了茬子,可如何是好。颠三倒四和推三阻四道,什么岔子不岔子,和尚郎君就是,就是。我们最见不得别人说三道四。如果回去晚了,误了时辰,也是大大的不妥。说三道四暗自思量,也是也是,回去晚了更是大大的不妥。便也开心得原地转了几圈。

此时难渡受此礼遇,不免有些飘飘然,但故做镇静,拂了拂僧袍的衣袖,念着阿弥陀佛。那三人相视一笑,却一齐抬起右手,这袖口处猛得飞出三条三指粗细的绳索,刷刷刷绕在了难渡的腰上,三人各执绳索的一头,忽然一起朝西跃去。

难渡大惊,双手就去扒那绳索,可那三条绳索捆扎得结结实实,那三人跃起的时候,已将难渡拉起离地几丈高。难渡双腿悬空荡悠着,喊道,你们这是干啥啊,我和尚的肉不好吃啊。小阿恪快来救我啊,救我啊。难渡挥手朝陈恪喊着,却见陈恪依旧躺在枝丫上,只顾瞌睡。

那三人道,和尚郎君放心,我们三人这样带着你,走得快些。三人在地上奔跑迅猛,一步就能奔出六七尺,比那五只猿猴还要敏捷,爬树过岗,也如履平地。三条绳索的另外一截就分别绑在他们的右手手臂上,活脱脱如同放纸鸢一般放着难渡。

陈恪听那三人的对话,觉出他们也不是坏人,暗自念着,难渡跟着他们去吃喝几天也不是坏事,正好可以落个清净。但又想着,现今不知那三人底细,不如跟去看看。于是,跃下树头,找到朱翁交代了一番,这才带上木剑,去那宝石山。他一路施展轻功飞奔,却始终不见那三人和难渡。

三三四四拉着难渡奔跑了一天一夜,不曾歇息,终于在一个寨子门口停了下来。三人齐齐一甩手,难渡被稳稳立在了地上,落地时,三条绳索一张开,如同三条白蛇一般,又回到了三三四四的手中。难度惊愕道,这里是哪里啊,三位大前辈啊,可别杀了小僧啊。他双腿酸软,可想着这大晚上,跑进这林子里,还不得让野兽给活吞了,便又不敢跑。颠三到四道,和尚郎君,此处便是廊州宝石山山海寨啊。

廊州,难渡掂量着佛珠,惊讶无比。暗自想着,云栖谷去廊州至少需要三日行程,怎么会这么快就到啊,这几个人的功力难道能上天入地不可。但想着这一路他们三人委实神力无穷。

颠三道四点了点头道,我们兄弟几个的轻功,那是江湖第一的。

不对,不对,我才是第一,你们是第二第三,推三阻四和颠三倒四又开始争论了,都说自己是第一,另外两个是第二和第三。难渡想着牛肉饼,摇了摇头道,咳嗽一声道,阿弥陀佛,三三四四,不知你家主呢。三人这才停止了争吵,道,主家在里面呢。又朝着那山寨大喊着,倾国倾城的永世小姐啊,我们回来了。

连喊了几声,山寨的两扇大门轰隆隆打开,好几队穿红着绿的人黑丫丫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叽叽喳喳,敲锣打鼓,分为喧嚣。为首的是两个喜婆,朝难渡洒了几把染了红色的喜米道,新郎到,锣鼓啸,喜鹊叫,难渡拿双手挡着那喜米道,别,别,你们是做啥啊,什么新郎啊,我一个和尚怎么做新郎啊。但喜米沾了水,一下子全黏在了难渡的僧衣上,呼啦一声,两个拿着新郎衣衫的喜娘不容分说将衣衫套在了难渡身上,在他头上戴上了新郎冠带。一堆人七手八脚给难渡扣好了衣衫的扣子。

难渡双手去撕那衣衫,比难渡还要胖一尺的一个喜婆一双大手将难渡的双手反握住,道,新郎官,大喜的日子,快送入内堂。难渡啊呀一声,完了完了,遇上抢亲了。阿恪啊,你快来救我啊。菩萨啊。但这些人层层叠叠将难渡围在正中,根本不让他脱身。一路将他拽到了一个亮着灯笼的大屋前,一把将他推了进去。然后哐当一声,落了锁

你们这些人,快放我出去,难渡双手双脚垂着那大门,可是外面只有锣鼓声,和一阵阵的欢呼声。

他只得往这屋内走,是个很大的新房,比之前见过的富户刘家还要大些,一层一层红纱坠地,亮着灯笼和蜡烛。

相公,蓦然,一团红色的事物跌进了难渡的怀里,将难渡周身紧紧缠住,一个粗粒粗气的女子的声音从那团事物中传来,我是你的娘子,永世。

难渡吓得一下子将那团红色推开,那团红色的事物左右各伸出一截胖乎乎的手臂,扯开最上头的一层红纱,露出了一张胖乎乎的黑色大脸,浓眉毛,小眼睛,阔嘴巴,塌鼻梁,是个比难渡还要胖的女子。那女子裹了一层红纱,又披了一件红色罩衣,头上罩了红色纱巾,这么明明灭灭的烛火中,看起来倒真像一团红色的纱球。

阿弥陀佛,难渡惊呼道,急急一闪身,那女子扑了个空,

那女子也不恼,揉揉眼角道,相公,天赐良缘啊,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

相公二字从她口中喊出,难渡已知晓她便是那三三四四口中所说的主家,便暗自骂道,奶奶个王八羔子,到底是哪个算命的给她想的方法出来骗亲的。奶奶的,让我逮到,非找小阿恪拿些奇苦无比的汤药,苦死他。但口中急朝那女子喊着,别,别,别过来,我可,可不认识你啊。又双手抱胸,把那串佛珠拉扯到了新衣的外层。

那女子却站在离难渡一尺远处,两颊通红,面露娇羞之色,胖乎乎的黑手一左一右托着那宽大无比的脸盘,喃喃道,相公,相公,我叫永世。永结同心的永,一世有有情的世。相公,难渡相公,你怎生得如此俊俏啊。难渡道,永世姐姐,小僧不认识你,你别过来啊。他向后退去几步,摆着手道。心中却念着,俊俏个鬼啊,谁他妈跟你一世有情啊。

见他退后几步,永世双手摆了几下,也跟着挪了几步,她见难渡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反而笑了两声道,讨厌了。她这两个字,尽量摆出娇滴滴的样子,可是胖乎乎的腰肢一扭,活活就像一头母牛在地上跳来跳去,跳道难渡跟前,一把拦腰抱起难渡,将他甩到了一张大床上。难渡后背被刻的生疼。忙揉了下道,摔疼了,摔疼了。那永世一双黑乎乎的胖手握成拳头,在难渡前胸后背垂着,一边捶,一边念着,相公,累了,你就好好歇息,相公,我给你做了一碗面,都是肉,可好吃了。

说着,永世跳下床,从盖着红布的桌上捧出一个大碗,递过一双红筷子给难渡,相公,这是合欢面。这碗面香气四溢,汤色亮黄,面上盖着牛肉和各式山珍海味。难渡早已饥肠辘辘,见了这面,想着吃饱了再跑,便一把将永世推到床角,拿起筷子,将那面吃了个底朝天,只剩那汤。

永世爬到床沿上,头靠在难渡肩上,道,好吃吗,好吃吗。难渡将她湊过来的头推回,道,好吃,好吃。永世却又不容分说,夺过那大碗,将碗里的汤喝完,又呵呵笑了两声道,相公,你吃了面,我吃了汤,我就是你的人了。说罢将那大碗往地上摔碎,道,碎碎平安,就往难渡脸上亲。难渡吓得大叫一声,别,别过来。永世哪里肯依,半跪在地上,双手朝难渡伸去,难渡急忙转身便跑,可这屋子里四处悬满了红纱,难度掀开这层红纱,瞬间,边上的红纱掀开,永世探了半个身子进来。难渡又跑几步,掀开另外一层红纱躲藏,可那层层叠叠的红纱下,马上又冒出永世那胖胖的腰肢。如此,折腾了半个时辰,难渡是躲也躲不开,一跺脚,跌坐在地上大哭。

相公,不要哭,相公不要哭,相公累了就睡觉觉,永世也睡觉觉去。永世不知从哪层红纱里冒出来,手上抱了被褥和枕头,一股脑儿将这些物件丢给了难渡,自己拉过一床被褥倒头便打起来呼噜。难渡伸手去捏了一下永世的胳膊,她忽得一声翻了个身,只顾念道,这天气哪里来的蚊子啊,可别咬着我相公。又双手胡乱拍了几下,继续呼噜大睡。难渡抱起被褥,翻了几层红纱,估摸和永世远了,这才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道,念着,小阿恪啊,快来救我啊。这是个什么地方啊,阿恪啊,呜呜,我的一世英明不能毁在这里啊。他这番折腾,早已精疲力尽,这被褥又晒得极为柔软,未及,便也昏昏入睡。

第二日,难渡被一阵开门声给吵醒,定睛一看,是那永世给开的门,屋里的红纱都被悬了起来,用红绳子挽了起来,永世换了一身贴满大红花的淡粉色衣衫,胖脑袋上顶着一个像山峰般耸立起来的发髻,插了几枝比衣服上红花还大的红花步摇,步摇的珠子垂到脖颈间,如同果树上长满了累累的红色果子。她望着难渡,娇滴滴得喊着,相公。

难渡一模身下,不知啥时睡在了床上,登时忽得跳到了地上,道,你,你别乱来啊。永世甩了个秋波过来道,啊呀啊,相公啊,我看地上凉,便将相公抱到了床上,相公啊,你睡的好不好啊。难渡看了看被子里,自己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衣服,这才松了口气。

不到片刻,便有几位仆妇和丫鬟,端了新衣,茶水入内,齐齐道,请主家更衣。难渡何曾受过此等礼遇,但看这些仆妇丫鬟样貌都比那永世周正很多,便道,诸位辛苦了,退下吧。

带这些丫鬟仆妇退下,永世又噔噔蹬几步跑了过来,要给难渡更衣,难渡赶忙道,小生自己来,自己来。躲进屏风后,把昨日那新郎衣服换了,换上蓝紫色绣银边长衫,戴上了玉冠带。

待难渡从屏风后出来,永世拍着手道,相公好俊俏,好俊俏。两手放在腮帮上,又对着难渡指指点点。难渡想着,这姑娘有点傻,但总归不是坏人,不如找她探听下此处的底细,再做打算。便道,永世啊,此处是哪里啊。永世盘腿坐下道,这里,是我家,宝石山,山海寨。我爹以前是老帮主,后来他过世了,我便是这里的帮主了。我们门派叫山海帮呢。

那我怎么从没听过你们山海帮

那是我爹说,这里漂亮,让大伙儿在这里好好生活,我们便都在这不出去了,我们一共有六百多人呢。永世开始了呵呵得道。

难渡道,那你平日都做些什么啊,

永世道,本来爹在时,就让我练功,后来我爹死了,我就跟他们一样,除了练功,便是下地下田,上山种树,砍柴。我力气大,相公,有我在你饿不死的了。永世咬了个蜜饯儿,继续道。

那你爹是怎么去世的。

永世叹了口气道,本来我爹好好的,可是前年,他从山上回来,身上便青一块,紫一块,不知被啥物件咬了。中了毒了,赵阿叔给他采了很多药,就是没见好。后来我爹就去世了。我就当了帮主了。

她说道她父亲,是怀念也是尊敬,难渡念声阿弥陀佛,道,老,他刚想说老施主。但一想已和永世行了礼,直接喊老岳丈又是万般不情愿,且是大大的不妥,便道老先生是登极乐之岸,保山中安宁了。

永世此时早已饥饿,便寻到灶间拿些糕饼和米粥回至房中,招呼难渡吃下,难渡见这糕饼是早就想吃的牛肉饼,也不推迟,坐下甩开袖子便吃。

一顿饭后,永世拾掇好锄头,镰刀,背起背篓,带着难渡就往山上走。原来此地和中原皆是男耕女织,奈何永世父亲去世,田中事情便是由永世一人操持。永世乐得眉开眼笑,扯着嗓子唱着山歌,又说着他家田地里的收成,路过的乡邻皆向难渡问好。

行了片刻,便到了山间,远远便有早起的农夫朝永世喊着,新郎官好啊,新郎官下地了。

但难渡何曾下田耕作过,奈何人家给他戴了高帽,便跟在永世身后,照着她的样子,拾掇着菘菜,豆子,锄去那杂草。

永世那胖乎乎的头一会转,刚好和难渡的额头碰了下,永世脸上一红道,呵呵,相公,相公,你慢些,不碍事的,有我在。又呵呵傻笑。

接下来那几日,都是永世带着难渡摸索在田间地头,但寨子里日日鸡鸭鱼肉,牛羊时蔬不断,难渡吃得那是心更宽,体更胖。晚上便和永世一人睡了那大床的一头,但难渡却终日盼着陈恪早些来。

且说陈恪这一路直朝宝石山奔去,第二日便出了青州,算算还有两日方才能到,便寻个溪边,洗手洗脸。此地应是安州安山。此处山间云雾缭绕,隐隐有鸟鸣入耳,令人心旷神怡。

远远望见一片蓝色的云朵慢慢行来,在白色和绿色的山间好像点了颗蓝色的宝石一般。这朵蓝色的云,越靠近行得越快,缓缓变得如一层蓝纱般飘飘渺渺,待走得近了,陈恪瞧见,却是那楚孤竹。

她蓝色飞起,如一层蓝色的花雨,另一个绿色的身影正和他打斗,只是方才未看清。那绿色的身影是个约莫七十来岁的老翁,比楚孤竹高出了不少。一边挥舞手中的剑,一边喊着,你这女娃子,功夫着实厉害啊。楚孤竹也不答他,蓝纱在林中飘飘忽忽,身形也忽左忽右抵挡,移到了陈恪的身边。

陈恪道,楚姑娘,楚孤竹早已瞧见了陈恪,此时她严重现出欣喜的神色,但依旧冷冰冰得道,原来是陈恪。啊老翁道,又来一个,正好正好,我那功夫需要一男一女两个一起练,呵呵呵,嘿嘿嘿。

他这笑声响彻云霄,但听起却让人毛骨悚来,陈恪手持木剑,跃入两人阵中,用剑背挡住那老翁的长剑道,老先生何故欺负一个小姑娘。那老者只见一阵如风卷残月般的掌风袭来,身上衣衫被吹得飘飘洒洒,横剑去挡时,一把木剑当空劈下,这少年的掌风已随着木剑将自己的长剑避开,辛得他顺势翻身上半空,手腕一转,将长剑剑尖向下,又横起身子,手腕再次一转,剑尖点着木剑的右边剑身猛烈划过。陈恪将木剑往回抽,但这一点一抽之间,老翁长剑已在木剑右边剑身上划下了一条半尺长的痕迹。待陈恪木剑收回时,老翁已立在了陈恪的右侧,而楚孤竹立在了陈恪的左侧。

那老翁将长剑换到左手,抬头望了陈恪一眼,见是个年轻后生,便道,啊呦,云鹤天在这山中十几年,这何时收了这么个徒弟啊。他满是惊讶和狐疑的样子。

陈恪道,晚辈并未见过你所说的云鹤天云前辈,至于晚辈的武功,也是旁人教的。只是你为何和这位楚姑娘缠斗不休。这老翁对于陈恪的后半句也不做答,倒是对于陈恪的武功兴致勃勃,他一下子打断陈恪道,小子啊,你使的是行云流水,云鹤天在哪里,我就说他肯定藏在这山里。呵呵,抓了你,不怕云鹤天不来。又出剑朝陈恪肋下击去。

蓝纱一闪,楚孤竹使出兰亭赋的西子浣纱,在长剑未及到陈恪肋下时,蓝纱已在长剑上饶了几截。不许打我的恪哥。楚孤竹的声音冷冷清清,但满是对陈恪的关切之情。

老翁道,呵呵,你这姑娘,倒是对这小子情深意重。当年我家那丫头对云鹤天也是这般如此。他的左手向上扬起,楚孤竹右脚脚尖划个半圆,右手握成兰花状,身子已从陈恪头顶越过,悬起在半空,缠住长剑的蓝纱微微飘起,掌力已至老翁心口。

但那老翁依旧纹丝未动,将长剑丢弃在地道,碎心掌不过如此。楚孤竹收回蓝纱,一招嫦娥奔月飞至半空,双手变成百合花状,一记更为凌厉的掌风劈向了老翁,但老翁依旧纹丝未动,面色如常。

楚孤竹一个回旋立在老翁身前,右手变为合欢花状,直朝老翁脑门正中拍去。那老翁不慌不忙得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去戳楚孤竹的右手腕,楚孤竹左掌飞出蓝纱去挡他两根指头,右掌直直向前。陈恪虽不知两人恩怨,忙道,前辈,楚姑娘,快些停手罢

老翁道,停什么手,你们两个我一起抓了才好。楚孤竹此时已推着那老翁向后滑出了几丈,陈恪平平推出一掌,击向老翁的右腿,老翁左脚抬起,又去挡陈恪的掌力。他上有双手需应付孤竹,下盘又需抵挡陈恪。突得双手握拳,左拳攻楚孤竹,右拳攻陈恪,脸色已变做深红色,陈恪只觉地上猛烈得震动了几下,那老翁已将他和楚孤竹一左一右推到了一起。楚孤竹右手猛地在陈恪横过的木剑上一按,在半空扭转身子,背对老翁。这一招来得出乎意料,却又让谁都始料不及,陈恪和老翁诧异间,楚孤竹的右手从自己左肩绕过,握成梅花状,猛烈一晃,梅花碎已拍向了那老翁的右手腕,她的右手五指牢牢点在了老翁的右手腕上。咔嚓几声巨响,震得老翁左手和右手同时垂下,楚孤竹又顺势收回掌风,立在陈恪右侧。

老翁却哈哈大笑,又是两个送上门来的。他的笑声尖锐而凄厉,如毒蛇吐着信子般的嘶鸣,在大半天也能让人听得坐立不安。他这一阵尖锐一阵嘶哑的笑声中,身形忽左忽右得闪着,如闪电般到了陈恪和楚孤竹跟前。陈恪右手持木剑,楚孤竹右手飞出一道蓝纱,蓝纱和这木剑合并,去击这老翁的下盘,老翁却右臂横着从头顶劈过,挡着一剑一纱。

这老翁掌功,拳功,腿功,臂力都是让人惊讶的。现下他的右臂横向,斜向,竖向使力,和那一剑一纱缠斗。右臂在老翁前胸和一剑一纱相撞,木剑碰得击在右臂上,他的左手五指张开,去底下去破那蓝纱,而左臂在木剑下方往上扬起,去弹那木剑。陈恪左掌张开,又弯曲手指,握成半拳。而老者右臂和左臂交替上下格挡木剑,右掌和左掌也交替去抓破那蓝纱。他的掌力和臂力始终和这一剑一纱差着一指两指,一剑一纱也和这掌力和臂力隔了半寸。

楚孤竹却刷得收回蓝纱,脚尖点在身后巨石上,身子飞出,两道蓝纱如彩虹版先与楚孤竹飞向老者的太阳穴。

桃花还泪,老者轻喊一句,左掌向上去抓那两道蓝纱,双臂却牢牢得挡着那木剑。陈恪左掌打在剑鞘上,碰得一声,陈恪带着木剑剧烈向前滑去,又向上一提,哗得一声击中了老者的左手手腕,两道蓝纱飞从他的左手拳心飞过,蜿蜒而上,直上太阳穴点去。

陈恪剑尖顺势沿着蓝纱,飞向老翁太阳穴。老翁却摇了摇头,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刷得旋转侧身,一纱一剑击了空。老者转身的同时,食指和中指分别击向陈恪的右手手腕。陈恪左掌从左至右横劈,掌心抬起,老翁的食指和中指戳到了陈恪的手心。陈恪猛地一掌向下拍出,老翁食指和中指间更为猛烈得一声响,他刷得收回了右掌。双脚也向后退了几步。

两个年轻人,你们的功力真心不错,我几十年也没遇见如此迅猛的掌力了。老翁轻飘飘得道

此时,楚孤竹只觉百洋穴中一阵剧痛,马上蔓延至手掌和全身。而陈恪双臂除一阵酸软。

哈哈,你们中毒了,老夫这身上都是毒,你们打中了老夫,便是中了毒了。那老翁一阵狂笑,又慢悠悠得走向两人,一左一右按住剧痛中的两人的左肩和右肩,哗得一声消逝在林中。

片刻后,老翁左手右手一甩,将两人甩进了一间大屋中,又道,小后生和小姑娘慢慢哦。

此时,楚孤竹脸色惨白,陈恪扶住她双肩道,楚姑娘,楚姑娘。楚孤竹道,他定是穿了金缕玉衣之类的衣服,胸口如一道壁垒挡着,碎心掌和兰亭赋伤他不得。

金缕玉衣,陈恪道

楚孤竹道,那是前朝的宝物,玉石坚硬无比,穿在身上,刀枪不入。恪郎君,你好些吗,还疼吗。

陈恪此时深吸一口气道,奇怪,方才我疼痛无比,现下却是经脉畅通。只是楚姑娘,他这是什么毒

楚孤竹道,我也不知。我心口处疼得厉害,陈恪忙去点她心口穴道。但忽觉男女授受不清,这右手便垂在楚孤竹心口处的半空,犹犹豫豫。忽得他想到了一处,道,楚姑娘,你把你的蓝纱借我一条,楚孤竹忙将蓝纱从衣袖中飞出,陈恪手指点在那蓝纱上,蓝纱轻飘飘得飞起,点住了楚孤竹心口的穴道。

陈恪道,切莫运功。楚孤竹缓缓依在那屋中的石床上,道,多些恪郎君。她此时如同一朵蓝色的玫瑰,在狂风中挡着那暴雨。楚孤竹道,你是问我为何在此处是吧。未等陈恪回答,她又道,我是来寻,寻我父亲救辞儿。她此言一出,又觉不妥,全天下都知道是楚辞一掌击中了云沁。便又按住心口。

陈恪道,大师说楚公子入了魔道,若令尊能救得楚辞出了魔道,也是功德一件。便不再言语。陈恪见楚孤竹脸上已无半分血色,忙隔着那蓝纱去探她脉搏,道,楚姑娘你的脉象紊乱,切不可再思虑其他。好好静养。

他又打量这屋子,四面都是长窗,阳光透过那窗纱进入房间,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影子,影子间彼此纵横交错,如同琉璃一般。这房间红木的几案,床榻井井有条,房梁上和长窗上却悬着一个又一个的蜘蛛网。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他恐这蜘蛛网有毒,便不去扯他们。

一阵西溪索索的声响自头顶传来,几片瓦片移开,一条长长的蜘蛛网缓缓得靠近地面,末端掉了个大红色的食盒。那食盒四四方方,却也被蛛网丝密密麻麻得裹住,只留出食盒上方的半截边沿。一个儿童的声音道,这位哥哥姐姐,这盒子里的两颗药丸是解药,我也是被师父抓来的,我是偷偷来的,只盼望哥哥姐姐又朝一日能带我一起脱身。陈恪朝那洞口喊着,是谁,是哪位小兄弟。

那儿童的声音却不再响起,只一阵脚步声在屋顶响起,隔一会便消失。仔细看那方才瓦片移开的地方,却又已被白茫茫的蛛网丝覆盖。已找不到方才究竟是哪一处的瓦片移开了。

陈恪将那两碗药从食盒中取下,百色碗中的药颜色淡写,红色碗中的药是一片紫色透出一阵苦味道。他将两碗药端至楚孤竹床头,道,不知那小童是何人,不如我先饮一杯。他去喝那白色碗中的药,楚孤竹望着他,眼中是疼痛,也是爱怜,他忙避开楚孤竹的眼光。不,两被都给我,楚孤竹一手抓住小杯子,将两颗药丸咽下,然后道,现下敌友未分,如若两颗都是毒药,那么我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如果两颗都是解药,那么我把我的血给你喝。她抬头望着陈恪,却露出了微笑,好像仙女般宁静。

但这个喝字尚未说完,她喉间动了几下,啊得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陈恪忙又隔着蓝纱去探她脉搏,却更加紊乱,她脸上虽依旧冰冰冷冷,但眼角泪光闪闪,让人不由怜惜不已。

陈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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