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敬畏,当心中有所希翼时,便会向虚无缥缈的苍穹祈求、膜拜,幻想着天上总有某位神仙能听到祷告,从而大发慈悲之心,实现自己的愿望。只是这些人中,又有几人能确定世上是否真的有神仙。
每当幕色降临,在浩瀚无垠的夜空中会闪现出亿万繁星,其中有几颗星辰格外明亮,每一颗都由一名神仙镇守,他们代表了人间所有的气运。有时,这些星星突然黯淡消弭,或为罪、为爱、为罚,就此堕入凡尘。有时,它们又从新绽放出璀璨光华,这些化凡的神仙修满了功德,于是重归神坛、位列仙班
在整个苍穹的西方,有一方净土,如同明镜,能照见世间百态,它散发的光,能普渡百千亿生灵。在这方土地上,异草四季常盛,奇花万世争艳,万丈瀑布从天而降,撞击岩石激起千波万浪,带出的水雾化作无数奇珍异宝,汇成流光溢彩的滚滚长河。这里的人们,没有痛苦、疾病、饥饿、死亡,寿享无量劫。
这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人们称它为极乐世界。
某日,其中一人终止了自己的无量寿命,发下宏图大愿,再入轮回,点化迷途圣神,解除万世封印,助其重启灵智,不致沉沦肉相皮念,从而福泽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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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天启元年,黄昏时分,临近关外的一条大道上,一匹高大骏马飞快奔驰,这匹马通体漆黑如墨,浑身不见一丝杂色,四蹄扬起滚滚黄尘竟无丝毫落于身上。
马上端坐一名高瘦男子,身前护着个十四五岁的羸弱少年。这两人看似是一伙,内里却各怀心事。
马儿跑的极是稳当,只是少年毕竟头一次骑马,身子东倒西歪,要没有身后人护着,早不知跌落地上多少次了。
少年却不存感激,心中不知问候了这人十八代祖宗几十上百遍。
“你奶奶的,小爷我跟着爹妈开黑店干的好好的,不就是截了你们阴煞谷的胡,把你们要杀的人错当成肥羊宰了做成了人肉包子,又没想着分酬金,至于要死要活要夺我全家性命吗!”
羸弱少年名叫嬴惑,黑店开的久了,终日打鹰终被鹰啄了眼。申时刚宰了个穿绸挂锻的肥羊,还没高兴多久,酉时就被这人寻上门,说是截了阴煞谷的买卖,要嬴惑一命换一命,入阴煞谷戴罪立功,半年后通过入门弟子考核,若表现良好,或将来可有回转机会,否则......
否则,这全家的项上人头也不过是在肩膀上多寄存些时日罢了。
“一命换一命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把爹妈的命也搭上,我呸,这阴煞谷可真会做买卖。也不知道入门考核难不难,要真通不过,嬴家岂不是要在我这绝后了。”
嬴家数代单传,嬴惑从小不知被念叨了几千几百遍,嬴家男儿的重任不在闯荡天地,而是开枝散叶,留续香火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这,嬴惑悲从中来,忍不住大喊,“爹,妈,儿子不孝啊。”
“你说什么?”身后传来声音。
“嗯,没什么。我是说踏云驹这名字起的好,跑的这样快,老子.....哦不,师弟我真如飞在空中一般。”说着,还勉强腾出手拍拍马头,心中暗骂,“阴煞谷唬人的本事不小,好端端给个破马起这么拉风的名字,它要真能飞起来老子随你姓”
嬴惑身后的人名叫刘彦良,此刻正暗自庆幸,可以将此少年神不知鬼不觉带回谷中。说什么截了阴煞谷的买卖都是信口胡诌,他和那个已经成了人肉包子,不知入了谁的肚的肥羊全没半点关系。
两个时辰前,刘彦良被招上舍身峰。
舍身峰极不起眼,与最雄伟的冥使峰比起来更像是个小土坡,但它却是整个阴煞谷最为神秘的所在,建谷万年来从未有人能说出里面究竟存在着什么。原因此峰百丈之内都为禁区,飞鸟勿入、百兽退避,任何未经召唤擅入禁区的人、兽,都会在强大的灵压下化为飞灰。
那一刻,刘彦良却站在了他平时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地方。他低着头,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甚至不敢抬头看清面前之人的样貌,五脏六腑在威压下挤缩成一团,气血翻涌令他几欲窒息,可他却不敢大口呼吸,似乎出声呼吸都是对对方的不敬。
“让你去做,是因为你最不起眼,无论以何种方式,必须将他带入谷中。切记,绝不能被他知道真正原因,要他自愿入谷,豁出性命修行!用你能想到的任何办法,只要不致死,将活人带来。”
对方命令道。
......
…...
不多时,一片连绵山脉出现面前,二人一马向山上行去。山路并不平坦,踏云驹却走的极是轻松稳当,如履平地。
很快到得山顶,山顶是方圆十余丈的空地,寸草不生,再往前云雾缭绕,已是悬崖峭壁,不知深有几许。
嬴惑有些纳闷,不明白来到这空无一人的山顶做什么。正疑惑间,身下踏云驹扬起四蹄,飞快向悬崖冲去。几个起落便到崖边,没作丝毫停留,而是继续向前疾驰。
嬴惑吓的汗毛竖起,强忍着没有惊呼出声,只是牢牢抓住刘彦良,只盼掉到崖底时有一人一马给当个肉垫,自己死的不致太过难看。心中狂喊,“我去你老祖宗,刘瘟神脑袋肯定被驴踢过,活脱脱就是个棒槌,自己寻死还要拉上我。滚他.妈的阴煞谷,分明就是神经病编出来拿老子寻开心!”
劲风刮在脸上生疼,但似乎并没有下坠的失重感。嬴惑壮起胆子,眯起眼睛向四周张望,随即两眼瞪得溜圆,眼前的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们并没有下坠,而是飞翔在空中。不知何时,踏云驹肩侧长出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如展翅的鲲鹏在空中有力的扇动。而它四足每一次落下,足下都会生出一朵云彩,如同踏在坚实的土地上,速度也早已超过陆地上十倍不止。
“我地小乖乖,果然是踏云驹啊!真的是踏着云彩在跑!”嬴惑激动的心脏快跳了出来,心中不住狂喊:“真的有神仙!原来真的有神仙!这阴煞谷究竟是什么所在,竟然可以驱役神马!”
踏云驹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在空中飞奔,没多久,前方见到一大片灰蒙蒙的云彩,嬴惑突然有些晕眩作呕。刘彦良塞入他口中一粒丹药,丸药入口,头脑顿觉清明。这时踏云驹收拢翅膀,若离弦之箭向下俯冲,穿过云彩,直冲谷底。
夕阳已落,再无余晖。云彩下方却别有洞天,谷底并非狭窄之地,好似穿越了时空之门,进入了另一方世界,无数巍峨山峰拔地而起,绵延不见尽头,峰上古树参天,枝叶繁茂,树下情景难辨,只能隐约听到骇人兽吼。一道道瀑布似银河下泻,声如奔雷,澎湃咆哮,煞是壮观,奇的是在云彩上方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快接近地面时,踏云驹伸展羽翅向前滑翔,下坠之势骤缓,接着,一双翅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在消失之际,它已稳稳落在青石铺就的石阶之上。石阶片尘不染,光洁如镜,攀援而上,一座通体由白玉砌成的高大宏伟山门矗立于石阶尽头处,山门上方龙飞凤舞的书写着三个猩红的几欲滴出血来的大字,“阴煞谷”!若非亲眼所见,嬴惑绝不会相信在这个不知名的谷底竟隐藏着这样一个奇异所在
山门内盘着一条巨蛇,通体碧绿,眼如红灯,头上生有肉色独角,正不断的从口中吐出大片毒雾,缓缓升入空中,结为他们刚刚穿过的剧毒云雾。而他们吞的丹药正是从此蛇血液中提炼出的精华所制,否则别说挨上毒雾,就是远远的吸上两口毒雾散发出的气体,也断难活命。
二人缓步入谷,谷底影影绰绰有些光亮,沿途亭台楼阁依山而建,越往上越显宏伟奢华,远处主峰隐隐透着乳白、淡金光芒,却是每座建筑都镶金嵌玉,即便大内皇宫,也未必有这番气派。
刘彦良指明执事司所在,那里会有人协助外门弟子办理入谷各项事宜。然后拍拍踏云驹,摸出粒丹丸塞入其口中。踏云驹喷了个响鼻,人立而起,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就见它身型迅速变幻,墨染般的毛发幻化成黑色闪烁着银芒的宽大长袍,四肢拉长,马身缩短,凸出的马嘴回收,几息间,竟变成了赤足、披散着棕色长发的俊逸男子。
这人向刘彦良微微躬身,算是告辞。
嬴惑已是目瞪口呆,脱口而出,“神仙!”
“呵呵,它只是颇具灵性的妖兽,一粒化形丹可以保持十天人形,这十天里,以人的身体修炼能够达到平时修炼的双倍速度。”刘彦良接口道。
嬴惑还是惊叹不已,冲着男子背影喊道,“马兄,谢谢啦。”
“你可别指望他会回答你,通过化形丹幻化出人形的妖兽喉中横骨没有练化,均无法发出人言。只有那些有千年道行真正自主修出人形的,在化形那一刻喉中横骨才会自动练化。”
“那谷中这样的......人、嗯,妖兽多吗。”嬴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些似人似兽的家伙了。
“不多,你以为得到人的皮囊那么容易那,非需要绝大的牺牲不可。一旦化成人形,千年道行便告消亡,一切都要从新开始。”
“这种赔本买卖傻子才会做。”嬴惑不屑道。
“傻子当然会有,只是修为没了,记忆犹在,等于走过的路再从新走一遍,还有了一个更适合修炼的身体,自然快上很多,不过个中艰险也多了不少,增加道行的灵花异草不是时时都有,仙缘际会更是可遇不可求,昔日能轻易灭杀的对手也都成了天敌。能修炼回原本道行的灵兽少之又少。”
嬴惑更加不解,“照师兄这么说,还何必非要化出人形,做个妖兽不也挺好吗。”
“有的是为了飞升,一旦飞升,可与天地同寿。有的对人类身体有着不可磨灭的执念,踏云驹就是如此,还有的......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说到此,刘彦良神情有些落寞,显是不愿就此话题深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