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常去那种地方吗？”即使和自己毫无关系，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上一句。
“是啊。”珠有泪随意地回了一句。
简单的二字似乎比那柱子上的银针还要锋利，这种却又不能像被银针刺痛那般恸哭，她低声问道：“那你可有过心仪女子？”完全没有一点底气。
她不害怕自己这么多管闲事，会被他讨厌，她想要了解他，多一点，再多一点。
“暂无。”玉生烟听见他的回答，像是松了一口气，淡淡一笑。
“我害怕喜欢别人，因为凡是我想要保护的人都一个个死去了。我爹因我而死，小雅又是我害死的。小雅……若非我狂妄自大她怎么会死？”珠有泪的心里被愧疚充满，“若我当初没有说要赎她，她便会一直在那里平安地活下去。”
“那你为何……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怕啊，可我还是很想填补对她的遗憾啊。这次，即使是拿出命，我也会保护你的。”
本来听到这样的话是很高兴的，不知为何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觉得心里被什么堵着一样，很难受，还有点想要哭泣。
“你打算就一直一个人四处流浪吗？”
“或许会遇见一人，让我可以放弃流浪而留下吧。”
玉生烟没有再说什么了，低着头，长发完全遮掩了她的脸。
风扬起，百合摇曳，花瓣吹落。
“玉姑娘，其实你比她更像这遍地的百合，她单纯如百合，而你高雅如百合。”珠有泪转身，走到她的面前，从她头上那朵百合花上摘下一片瓣，又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美。”
“谢谢。”
“我送你回宜春院，顺便处理一些事情。”珠有泪转移了话题。
“何事？”
“这你就不必管了。”
珠有泪带着她穿梭熙熙攘攘的人群。街上的叫卖声永远是最大的。
他们二人实在是太显眼了，走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上他们几眼。
玉生烟很享受这种感觉，她觉得此时众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是无可非议的一对，是仿佛能在手指间看得见月老线的一对。
珠有泪虽说不上喜欢，却也并不讨厌，应该是习惯了被大家看着吧。
本安分跟在珠有泪身后玉生烟突然脚步加快，双脚一蹬，跳上了他的背。
珠有泪似乎早有了准备，他扶稳了她，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笑如百合。
珠有泪，温柔地笑了笑。
这一刻，他是幸福的，他所在乎之人就在身旁。
玉生烟侧着头看着他的脸，戏妆里夹杂着百合的香味。
“你说是那戏子眼瞎，还是怎么的？竟然看上那么肮脏的娼妓。”路上的人不知是谁在议论。
玉生烟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放我下来吧。”
珠有泪完全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他只是想给所在乎之人快乐，何必理会别人的流言蜚语！
“肮脏的家伙！不知道与多少男人行过房事！看着就像骚狐狸！”
珠有泪还是选择无视，玉生烟也没有说什么。
“你每天都做，是不是很快乐了？骚货？”
“做了还怕别人说啊？”
“我没有！”玉生烟大声吼了一句。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不是还有人不嫌弃你吗？”
“我没有！”玉生烟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只知道极力否定她没有做过的事情。
“何必那么倔强呢！我们都知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为什么要污蔑我？我没有……”珠有泪叹了口气，将玉生烟放了下来，他转身，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我信你就够了。”
玉生烟看了看周围的人，再看看珠有泪，他们说的不错，自己肮脏……为什么不承认呢！不论是做什么的，只要是进了宜春院的女子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这不是大家一致认为的吗？
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为什么还要解释呢！她想让珠有泪知道自己是干净的，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她想让珠有泪看得起自己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到底是过不去自己的那道坎，玉生烟还是推开了他，跑开了。
珠有泪没有立马去追她，他走到带头污蔑玉生烟的那个人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狠狠往地下一扯，珠有泪的一只膝盖与他的头一起着地。
鲜血流到了珠有泪的膝盖上，他嫌弃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迹。
他不知有人去报官了。
珠有泪站起来，不紧不慢朝玉生烟跑去的方向走着。
不一会，一群差役拿着板子把珠有泪团团围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仿佛自己必赢。
“想死过来。”珠有泪勾勾手指，露出挑衅的眼色。
差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脚，时不时前进一点又退回来。最终达成一致，一起上。
珠有泪一个完美的过肩摔，绕过了他们。跑开了。
他去了宜春院，果真正发生他最害怕的事情，青柳又在折磨玉生烟了。
她正在扒玉生烟的衣裳，里面就只剩下肚兜了，不能再扒了。
珠有泪所说的事情就是给玉生烟报仇，现在老账新账一起算！
珠有泪走过去，一脚踢开了了青柳，青柳往后倒，被人给扶住。他把玉生烟的衣裳给盖好。
此时，差役也赶过来了，珠有泪从他们手中夺过一根板子，一板子打在青柳的膝盖上，双脚一阵麻痹传遍身体的每一处，她双脚一软，直接就跪倒在了众人面前。
差役走过来欲要阻止他，可是珠有泪冷漠地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就被震慑住了。此时的珠有泪就像是一个没有心的魔鬼，只想打断青柳的腿。
玉生烟拉住珠有泪的手，珠有泪挣开她的手，一板子朝青柳打去，玉生烟竟然用身体去挡。
毕竟青柳的娘亲是待她一直不错的，她懂得报恩，所以无论青柳怎么折磨她，她都忍气吞声。如果青柳因为她的事情而被人打断了双腿，她会内疚的。
珠有泪的板子落在玉生烟的身上。他心疼地蹲下，轻轻抚摸被他打了的地方。
差役们趁现在一起用板子打在他的身上，珠有泪咬咬牙没有还手。板子一个个落在他的身上，她的心随着板子的落下一阵阵抽痛。
玉生烟推开了珠有泪，捡起地上地板子，指着他们：“不准动他！”
“玉姑娘你可知他杀了人？”
“我……”玉生烟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眼珠有泪。
“我不信，除非他……”
“我的确杀了人，不过我不承认我错了。”珠有泪突然说。
“等等！你们看错了，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人！他出言不逊，我气不过，杀了他！”珠玉生烟的一番话让众人大吃了一惊，玉生烟继续说，“人是我杀的，我随你们去自首。”玉生烟丢下板子，走到差役的面前。
“可……”
“我都说了，人是我杀的！与珠有泪无关！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玉生烟的声音很大，很急迫，她想要差役立马将她带走，最好再判刑，这样珠有泪就没事了。
“我不需要你保护！回来！”珠有泪站起来，一掌打过去，打在离玉生烟最进的差役身上。差役当场吐血死亡。
珠有泪拉住她的手：“我带你走，离开这里！”
“我本就是娼妓，脏！而今我又杀了人，你走吧，去哪都好，你不是喜欢四处流浪吗？怎能因我而放弃呢？那可是你毕生的愿望啊。”玉生烟一字一句都是说的异常平淡，却字字诛心。
“分明杀人的是我啊。”
“你不是杀人犯，只是一位普通的流浪戏子！知道吗？听见了吗？”
“我听不见！我要你平安，我想要你快乐！”
“滚！”玉生烟夺过身旁差役的板子，“滚！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珠有泪就看着玉生烟被他们带走。他捡起地上的板子，转身，将她的双腿给打废了：“这是你上次叫人欲要给她**的下场！”
珠有泪再一次回到亭子里，跪在了白纯雅的坟前：“小雅，我要去大闹府衙，许是再也回不来了。不过，有满院的百合陪着你，想必你也不会觉得孤单的。”
珠有泪站起来，朝衙门走去。
珠有泪单枪匹马闯入公堂里，跪在县太爷面前：“人是我杀的！我来自首！”
“……”
“不不不，是我杀的！”玉生烟赶紧为他掩饰。
珠有泪拿出一根银针，掷在大堂的柱子上，银针直接就整根没入柱中。
县太爷吓得目瞪口呆，他结结巴巴说：“那你可知罪？”
“知罪，不知错！”珠有泪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
“为何？”
“罪不是错！我杀人是犯罪了，可只是想要保护我所在乎的人，有错吗？若有人无中生有出言侮辱你所在乎之人，你能忍吗？若是一个男人连自己在乎之人受流言蜚语还能无动于衷，那他还是男人吗？若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想要不顾一切去保护的人在你的背上受人唾弃，你真的可以若无其事吗？”他没有回答问题，却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
玉生烟已经泣不成声了。珠有泪纵有满腔怒火可脸色依旧是没有情绪。
“送她回去。”
“好，退堂。”
珠有泪被带走，关进了牢里。
玉生烟没有回宜春院，而是去了珠有泪的客栈。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了一下。
再醒来，已是夜晚了。她独自走到白日珠有泪带她到过的庭院里，百合花还是那么美，那么艳丽。
在里面徘徊了一会，她竟然独自一人去了先前青柳捉她去的地方，她看着那个曾经刺破她的肌肤的银针，一步步走过去。
她伸出手，环抱住了那根柱子。柱子上的银针刺入皮肤，鲜血流个不停。
她却没有感受到先前的疼痛，是因为心更痛的原因吗？
世人愚昧，总以为肉体之痛能掩心之痛。
玉生烟猛地往后退，几十根银针一下子从她的体内拔出来了。她疼得瘫在地上，回忆他救她的样子，那时他从破庙的里面走出来，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压在她身上的两个粗大汉给收拾了。
又急急忙忙脱了自己干净的戏装给她穿上。那时候他的脸上有一道红晕，如天边云霞，给人缥缈的感觉。
那时候她才知道，珠有泪也不是毫无感情的人。他也会羞涩。
他是个正人君子，不会乘人之危；他是个执着的人，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可以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她而不要命……
他是珠有泪，是盛开在玉生烟心田上的百合花，绚烂无比。
百合开，开在心田，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