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甲笑道：“那以后星一院，岂不是和宗门帮派没什么区别了？”
“有相似的地方，却也不尽然。”师我道认真道：“寻常宗门帮派，视门下弟子为自己的私产，予取予求。弟子一入门，往往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而星一院只传授艺业，毕业之后，学员们干什么，学院都不会加以干涉。学员在学院里，到了规定的年限，或者艺有所成，就必须毕业走人，绝不挽留。我大概想了想，以二十年为一届，应当差不多。这也是星算塔开启的时间周期。”
云天甲半开玩笑咂舌道：“幸好我在第一届，不然从第二届开始，要熬二十年才能毕业，可不是没毕业就老了吗？看来这星一院第一届的盛况，注定是空前绝后了。”
师我道哈哈一笑：“星一院立志做天下第一学院，当然要招收天下第一等的人才。这般人才，几百年、几千年才出一个，倘若招生过于频繁，生员质量不免每况愈下，传扬出去，岂不是自砸招牌？好在星一院运气不错，第一届学员颇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料想不出十年，美名必定传颂天下。能做到这一点，也不枉我一番苦心。我也不奢望每届都出这么多人才，宁可学员少一点，也要精益求精。”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云天甲便辞别师我道，与龙远东、禾大力回到前帅府。
……
三天后，上午。
前帅府门前，甲士森严，刀片如雪。
禾小朵、文砚心、代忠、张佩、李高澹、范晔、柳逸尘，以及从各地快马加鞭赶来的驻军将军、边关守将、刺史、信使、各州司马、各郡司兵主事等，蜂拥踏入前帅府大院。
禾小朵走在最前，忽然听见右首庭院中传来嘹亮的合唱歌声。这歌声气势雄浑，激昂慷慨，铿锵顿挫，节奏分明，于豪迈奔放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肃杀之气，与平日听惯的军歌大异其趣，笑问道：“这是什么歌？我怎没听过？”
云天甲在旁引路，道：“这是一首新编的军歌，叫做《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命辛鵬、韩超他们练熟了，回去藕香坞后，就可以教给龙甲军的战士们唱。”
禾小朵驻足道：“这个旋律不错。我听听唱的是什么。”
那合唱声音虽大，但唱得不齐，歌词不易听清。禾小朵站了好一会儿，才大概明白了一点意思。
云天甲道：“我们先进厅堂说话！”
“不急。再听一遍。”禾小朵停步不前，其余人也就只好一起在院子里陪着。
合唱再起。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
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
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
禾小朵偏着头，笑吟吟看向云天甲，道：“什么是革命军人？”
云天甲道：“就是随时准备为国家奉献生命的战士。”
禾小朵点点头，凝神继续聆听。
“三大纪律我们要做到，
八项注意切莫忘记了！
第一说话态度要和好，
尊重群众不要耍骄傲；
第二买卖价钱要公平，
公买公卖不许逞霸道；
第三借人东西用过了，
当面归还切莫遗失掉；
第四若把东西损坏了，
照价赔偿不差半分毫；
第五不许打人和骂人，
军阀作风坚决克服掉；
第六爱护群众的庄稼，
行军作战处处注意到；
第七不许调戏妇女们，
流氓习气坚决要初掉；
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
不许打骂不许搜腰包。”
禾小朵道：“这歌里唱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知道有什么深意？”
云天甲道：“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身为军人，只有做好身边小事，才能办成大事。”
禾小朵微微颔首，凝眉深思。
“遵守纪律人人要自觉，
互相监督切莫违反了！
革命纪律条条要记清，
人民战士处处爱人民！
保卫祖国永远向前进，
全国人民拥护又欢迎！”
合唱声停，文砚心冷声道：“云将军，恕我孤陋寡闻，不知所谓‘人民战士’者，却是何所谓也？在下一向只听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向只知道百姓是皇帝的子民，战士是皇帝的卫兵，不明白什么时候起战士竟是人民的了？战士隶属于谁，为谁打仗，这是丝毫马虎不得的大事，半点也不能弄错。这歌只提人民，不提皇上，简直是颠倒乾坤，扰乱纲常，动摇国本，绝不可以在军中传唱！”
云天甲道：“古语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君王之权柄，尚且源于人民，那么君王的战士，自然更是人民的战士。”
文砚心哼道：“这句古语，云将军在哪本古书上看来？文某斗胆借来拜读一下！总不会是云将军自己杜撰的吧？”
云天甲目光镇定地望着文砚心，道：“即便是我杜撰的，难道有哪里错了吗？”
“当然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文砚心愠怒道：“君权天授，君王乃是代天牧民！战士好比是君王手中的鞭子，只有时时挥打，人民才不会走得太远，才不会骚动作乱。世间只见有人挥动鞭子赶羊的，没见有羊挥动鞭子赶人的！所以战士只能是君王的战士，而不能是人民的战士。”
云天甲针锋相对道：“舟行水上，需借用水力。君王牧民，需借用民力。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战士为君王牧民之鞭，本就是从民众中来，是民众的一部分，称之为人民战士，恰如其分。”
文砚心欲再争辩，禾小朵挥手拦道：“文师叔，一首军歌而已，些微措辞不准，无需深虑。再说这军歌简单明了，便于传唱，民众一听便知其中意思，对改善我军与民众的关系，颇有裨益。我看就这么唱下去吧！”
文砚心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云天甲却郑重道：“公主，要改善军民关系，光靠唱军歌是不成的。这军歌只是表面文章，军歌背后，包含了一部完整的新军法。因那军法过于繁细，我怕士兵们记不住，所以才提纲挈领，编了这首军歌给战士们传唱，记牢。
军法是一个军队的根本。如果我们的战士，都能做到这首歌里所唱的一样，都能自觉遵守纪律，爱护群众，不愁民心不附。而民心归附，造反乱匪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假以时日，必然逐渐走向衰落。到时我大军一到，定能长驱直入，摧枯拉朽，克敌制胜。”
禾小朵赞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