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完后,王义招呼大家继续前进。这次大伙儿吃饱了饭,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爬到了山顶。只要翻过这座山,紧挨着的就是那座用来定位方向的山头了。
忽然,铁头兴奋地指着前方嚷道:“棒槌!”说着便飞奔过去,蹲在一丛乱草棵子跟前,飞快地掏出棒槌锁系上。刚系完他又指着前方大叫道:“呀!还有一棵!”说着又向前方狂奔。
大家全都很意外。这里是阳坡而且是山顶,旁边都是悬崖峭壁,土层很薄。而人参是喜阴的植物,虽然阳坡偶尔也有生长,但数量极少。这里怎么看也不像出参的地方,居然一下子就能看见这么多?
“快当!快当!”大家一边照例贺山一边纷纷小跑过去。这一看都哭笑不得,原来铁头的第一条棒槌锁居然绑在龙胆草上了。虽然说龙胆草也是一味珍贵的草药,可跟人参一比,就太微不足道了,在放山人眼里跟杂草无异。
龙胆草长得跟人参没有半点儿相似的地方,而且此时正是龙胆草的花期,紫蓝色的小花在草丛中非常醒目,外观上跟参棵子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大伙儿觉得这事儿很不可思议:铁头怎么说也是个放了近十年山的人了,怎么可能连龙胆草和人参都分不清楚呢?就算是初次放山的冬子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王义不满地喊道:“铁头!你他娘的想棒槌想疯了是不是?龙胆草也能当棒槌?”
铁头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绑好了第二条棒槌锁站起身来,连头都没回一下,又指着远处激动地嚷道:“棒槌!呀!这个是人参娃娃啊!”说着便向前面飞快地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喊着:“把头,包爷,你们快来呀!是人参娃娃……”
看着铁头仍在往前跑,大家急得脸都快绿了!尤其是冬子,拔腿就追了上去。因为那边不远处就是一道高高的悬崖,若从那里掉下去,必死无疑。
包爷脸色猛地一变,跺脚道:“糟了,他有点不对劲儿!”
王义一听,也惊道:“快拦住他……”自己边说着,边冲出去追铁头。
大家也反应过来,赶紧追过去,边追边大声呼唤道:“铁头快回来!这儿没有棒槌,快回来……”
秦浩然和菊花反应迅速,在冬子追过去时就纵身撵了上去。他俩的身法自是极快的,可铁头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且跑得越来越快,转眼就已经冲到了悬崖边。
马上就要追上他的秦浩然和菊花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心中暗叫:快停!一定要停下来!
可是,就在二人触到他衣服的一瞬,他收不住悬空的脚步,又向前蹿出了一大步,秦浩然和菊花没来得及抓住他,他整个人坠落下了悬崖……
等大家追到悬崖边,向崖下看去,云雾漫漫,哪还能看见铁头的影子。冬子满脸是泪,失魂落魄的望向深不见底的崖下,口中痛呼着:“表哥!铁头表哥……”
王义猛一跺脚,痛心疾首地说:“唉,这可怎么好……”
秦浩然和菊花仔细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觉得还是能下崖一看的,就将自己的想法跟王义说了一下。他听完后,急急地一挥手,向众人吩咐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伙儿快跟在浩然和菊花的后面一起下崖去找找!都麻溜点儿!”
冬子一听,再顾不上哭喊,起身就随着秦浩然和菊花匆匆往崖下跑去。
因为心急,大家都是一路小跑。其实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山势比较陡的情况下,从山上往下跑时产生的惯性非常大,一跑起来就很难再收住脚,极容易因重心不稳而滚落下去。万一前面的人跑慢了,或者是后面的人速度控制不住,也很容易撞到一起,摔落下去。
从那么高的山上滚下去,受伤是绝对免不了的,人越多危险就越大。因为哪怕你自己抓住了树枝并借此成功稳定身体,可上面还有别人正在翻滚下来,必然会再次相撞,然后一同滚落下山。
秦浩然在前面探路,口中还不忘叮嘱大伙儿。大家都深知其中的危险,虽然此时此刻大家都个个心急如焚,也只能耐下心来像平常那样慢慢地匀速下山。
秦浩然身手不凡,他在前面用开山斧为后面的人开凿好了落脚点,方便大家行走。不多时,大家就已经下到了崖底。秦浩然仰头看了看那座悬崖,大致判断了一下位置,然后当先沿着崖底的山谷向悬崖下方飞快地跑了过去。
虎子一边跟在冬子身后随大家向前跑,一边在心里祈祷:崖下最好什么都没有,铁头大哥最好被树枝挂住,只等大伙儿去救他。
可是他心里明白,铁头是从刀削斧凿般的绝壁上直直坠下的,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只是令他不解的是,铁头大哥怎么会忽然就那么反常了呢?
崖下,大家在秦浩然和菊花的带领下,很快就找到了铁头。他整个人摔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早已气绝身亡了。菊花和秦浩然都难过地别开了眼睛。
冬子悲伤地望着他面目全非的尸体,忍不住痛哭流涕。大家见此情景心里都很难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着。
半晌,王义开口道:“埋了吧,让他早点入土为安。”
冬子流着泪摇头道:“把头,能不能让我背我表哥回去?别把他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这儿……”
这时包爷开口道:“这悬崖峭壁的,你自己上去都困难,怎么背?就算大家能帮你将他背上去,只怕还没等下山尸体就发臭了,那岂不是害了他?其实他也算不错了,起码尸首还在,还有人帮他立坟包。这么些年来可有不少人尸骨无存,哪个都比他惨!”
冬子发了半晌呆,艰难地点头道:“好吧……”话落又掉下泪来。
崖下有一处背风向阳的地方,旁边还有几棵青翠的大松树。人们常常有意在墓地旁种植松柏,以取其万古长青的寓意。这里有现成的松树当然再好不过,王义便替铁头把坟墓选在那里。
他亲自动手,跟冬子一起给铁头挖坟坑。冬子低声说:“把头你歇一会儿吧,我挖就行,他是与我最亲近的表哥。”
王义头也没抬,手下不停,说:“他也是我帮伙的兄弟。”
其他人也纷纷道:“大家兄弟一场,我们也想尽点心,还是大家轮着挖吧。”
在深山里葬人不同于外面,狼太多,为了防止狼来扒尸体,所以都要特意葬得很深。而且坟墓地面上的部分还要用许多大石块垒成坟包的样子,既可以防狼,也比土坟包结实得多,不容易被雨水冲毁。
刚把铁头安葬妥当,斧子忽然间在后面惊呼起来:“啊!钱串子!哪来这么多钱串子!太多了,大家快撒硫磺!”说着掏出装硫磺的小葫芦,急急地把硫磺粉撒向四周。
大家听说有蛇都吓了一跳,赶紧四处查看,却什么也没看见。斧子这时却惨叫一声:“啊!不好……咬着我了!”
说着他赶紧跑到一块巨石旁边,半蹲半坐,迅速挽起裤腿,大家赶紧跟过去,却发现他腿部的皮肤完好无损,根本就没有任何蛇咬的痕迹!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斧子居然一把拔出了匕首,狠狠地朝自己的左小腿划了下去!他飞快地划出个十字形口子,然后一边用力地从伤口往外挤血,一边急切地喊道:“好毒的钱串子,浩然,菊花,快点去帮我找草药啊……”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斧子这是怎么了?
忽然他又惨叫了一声,痛苦地呻吟着,又挽起了右边的裤腿,举起手中的匕首就想往腿上划十字口。多亏秦浩然和菊花眼疾手快,一人上前架住他的胳膊,一人飞起一脚踢掉了他手中的匕首。幸好二人出手迅疾,没再让他伤害自己。
“啊?我的刀呢?”斧子虽然手被控制住了,仍然大声嚷着。他抬起头目无焦距地四处张望着,嘴上惊慌地道:“人呢……怎么只剩下我一个人?大家都去哪儿了……”
十几个人站在把头王义的面前,面面相觑,被这一幕惊得不知如何反应,感觉就跟见了鬼一样……秦浩然和菊花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眉头越皱越深。
忽然斧子猛地跳起来,惊叫道:“啊,咬死我了,救命啊!”说着拼命地从秦浩然手中挣脱自己的手臂,拍打起身上,还用双手胡乱地在自己身上扒拉着,然后摔倒在地上痛苦地不住翻滚,好像有很多蛇已经爬到他身上正在咬他似的。可实际上,他身上连条蛇影子都没有。
王义上前抓着他的手,大声道:“斧子!你怎么了?别害怕,这儿什么都没有!”
可他好像听不到,依然在那里翻滚着,神情极其绝望和痛苦,口中惨叫声不断。
“斧子,斧子,没事的,快醒醒!”海山一边喊着一边冲过去紧紧抱住他。没想到他猛地一低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海山的手臂上。秦浩然赶紧上前点向了他的睡穴,他这才松开紧咬着海山手臂的牙齿,停止了挣扎,昏睡了过去。
菊花迅速地上前查看海山的手臂,她挽起袖子一看,手臂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块肉差点被生生咬下来。菊花赶紧为他上药止血,这一下咬得可真狠。
包爷看见了询问道:“没事儿吧?”
他忍着疼说:“没事儿,还不至于残废。真没想到这小子劲儿还挺大,平常掰腕子时他可没这么大劲儿……”
王义看到斧子昏睡了过去,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大家,低头深思片刻,忽然猛地站起来,急急地吩咐道:“快走,咱们得赶紧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