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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懦夫与诤友

雾玫庄园的鲸舍建在珍珠山的地下,庞大而空旷的空间,犹如巨龙的巢穴。

鲸舍的最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寒谭,寒谭的面积方圆足有数百顷,终年寒气缭绕。在寒谭两侧环形的石壁上,雾玫庄园的先辈开凿出了数万个石穴,石穴极其简陋和狭小,因为它们不过是养鲸奴隶们居住的陋室。在数万石穴的上方环绕着宽阔的平台,那里是星鲸骑士们训练的场所。

在平台之上,许多虽已废弃,却依旧典雅的建筑和雕塑仍然骄傲的矗立着,仿佛诉说着珍珠山鲸舍曾经辉煌的过去。而在鲸舍的最上方,是水晶的穹顶,无数水晶钟乳倒悬在穹顶上,散发着瑰丽的辉光,点缀得整座鲸舍宛如幻境。

乌恩奇是个卑贱的养鲸仆役,他在鲸舍的入口附近寻了处完好的石穴,就此居住下来。

饲养星鲸的工作十分简单,因为鲸舍的寒潭里有足够的灰磷虾和白目鱼供星鲸宝宝食用,乌恩奇要做的事情只是每天帮星鲸宝宝清理皮肤,以保证它们的健康。

在这一天的中午,风魔雅娜伊来到鲸舍与乌恩奇交换血液,顺便还带了两位客人,一位是养蜂女孩安妮,另一位是夜族的族主穆萨。乌恩奇十分讨厌穆萨,但这位夜族的族主却有一身极其黏人的高超本领。

“乌恩奇兄弟,我来这里向你道别。”穆萨说了开场白:“我要带着部族离开雾玫镇了,但安妮她们会留下来。我有些话一直想要对你说,大概只有你才有可能会理解我。她们不会了解我的心,因为她们毕竟只是女孩子。”

乌恩奇可不想跟一个孬种称兄道弟,他客气的回答:“族主先生,我不明白您的话,我也不可能理解您,更不想理解您,您太抬举我了。”

穆萨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鄙夷我是个懦夫,对此我无话可说。我的族人被杀戮的时候,我躲了起来,我曾经以为即使我冲出去与他们死战,也不过是枉送一条性命,不如暂且留着这条命,忍辱负重,以图复仇。”

穆萨痛苦的继续道:“我活下来了,却比死了还难受!每个白天,都躲在船屋里不敢见天日,每个夜晚,都能梦见族人的鲜血在身边飘荡,每一个眼神,看起来都是对我的蔑视,每一句话语,听上去都是对我的咒骂。犹如百爪挠心,仿佛如芒在背,只恨不得能回到当初,一头撞死在那些暴徒刀下,至少还可以做个逍遥鬼。”

乌恩奇心中一痛,并不是他同情穆萨,而是那种百爪挠心如芒在背的感觉,乌恩奇也经受过,在他刚刚被剥夺了世子之位时,他也只恨不能去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对于你的选择,我没有资格说三到四。”乌恩奇安慰穆萨道:“你也用不着太难受,时间长了,所有的事情都会遗忘掉。”

穆萨缓缓说:“希望如此,有了你的安慰,我也舒坦了些。我要带着我的部族前往欲望之扉,那里有无尽的欲望,也有无尽的希望,你不想去吗?你困在这里,难不成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乌恩奇说:“我没什么打算,只是得过且过,庄园里环境不坏,寒潭里有许多鱼虾,足够我果腹了。”

穆萨一愣,他没有想到乌恩奇如此心灰意冷。

“你的身份,雅娜伊已经告诉我了。我见你身处险境,仍然屡次真诚的帮助我们,以为你是个热血的男儿,看来我错了。”穆萨冷冷的说:“原魔界里有两只老鼠,你们舟人是穴居的老鼠,我们夜族是过街的老鼠。但毕竟我们夜族还是圣墙上明确记录的圣族,而你们舟人若是失去了矗云山,只怕比我们夜族还不如。”

乌恩奇知道穆萨说得一点都不错,他之所以同情夜魔,其实也正是因为舟人和夜魔同病相怜。但是乌恩奇并不想被一个懦夫教训。

“矗云山的事情不劳你操心,而且那跟我没关系。”乌恩奇愤愤的说:“至于你怎么看我,更是跟我毫无关系。”

穆萨道:“那就说些跟你有关的,你想要在这里躲多久?你以为忍气吞声就安全了吗?以你现在的地位,一个突如其来的妖灵刺客就能让你被关进地牢,一个泄愤诬陷你的小混混就能让你被捆在火刑柱上,一个卑鄙无耻的治安官就能让你生不如死,你要这样苟活到几时?我告诉你,你只有顶着危险向上爬,爬到圣王见了你也要仰视的地方,你才能逍遥自在。”

穆萨族主拂袖而去,他的话却犹如晴空霹雳,把乌恩奇震得目瞪口呆。

良久以后,乌恩奇对自己说:“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可不是懦夫!”

这一天的午后,乌恩奇盘坐在石穴里,把《坞仙录》摊在膝头,认真的研读。

舟人能够在原魔界里屹立万年,靠的是不屈的意志和坚强的实力。舟人的剑法、斗气、操舟的技巧以及他们对法术的掌握都远强于魔族和妖灵。舟人的各项技巧,又以巫术最为精深。总计一百零八卷的《坞仙录》是所有舟人巫术的汇总,而乌恩奇带在身边的这一卷,完整的记载了舟人巫术中的淤泥巫法。

乌恩奇不喜欢巫术,就连这卷《坞仙录》也是离开矗云山的时候,他的姨母偷偷塞给他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剑法练不成,气血亏损,乌恩奇能依仗的只有巫术了。

可是只看了个开头,乌恩奇就对《坞仙录》中的淤泥巫法大失所望,淤泥巫法只有五种法术:淤泥法球、泥浆喷射、泥潭术、泥甲术、化石为泥。乌恩奇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五种法术都学会了,并非他是天才,而是淤泥巫法实在太过简单。

乌恩奇几乎失望透顶的时候,他在这卷《坞仙录》的最后一页,看到了几句简短的话。话的大意是说,淤泥是刚柔交融的存在,更是众生源起的处所,淤泥中曾经孕育了一切,淤泥中也会诞生出所有的奇迹;淤泥存在的意义简直是太伟大了,比魔族最伟大的魔母希罗还要更伟大十亿倍。

乌恩奇看罢,几乎有一种冲动想要撕了这卷胡说八道的《坞仙录》。可他转念一想,却豁然开朗。淤泥可以困敌,可以毙敌,可以封闭伤口,可以止痛止血,可以化作毒泽,亦可以滋生绿野,对淤泥的了解越多,淤泥的用法也就越广阔。巫法又不像魔法一样每天都有使用次数的限制,更可以随心所欲。如此看来,淤泥巫法至少也不是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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