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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辗转复何去】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浑身就如同散架般,不能动弹。我知道小滑头也和我一样。

“这是在哪里啊?”小滑头迷迷糊糊的醒来,摸不着头脑。

俨然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木头屋子,屋子里有很多木头笼子,每个笼子里关着和我们这般大的人。我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贩卖人口的团伙,这木屋子很大,宛如一个监牢,里面大约有一百个被绑的小孩,哭声此起彼伏。

“我们遇到人贩子了,我们被绑了。”我心里反而突然冒出来一种欣喜。

“被人贩子绑了,还这么高兴啊你!?”小滑头不解道来。

“九月……九月……”我兴奋的呼唤着九月的名字,眼睛开始一个笼子一个笼子的寻找她的影子,慢慢的才开始了恐慌,我一声比一声没有底气。最后终究还是没有寻到。

我笑了,苦苦的笑了,我笑我自己,终于如愿以偿的被人贩子绑架了。我笑这天意弄人,我笑这命运安排得愚蠢。

这时,外面的阳光突然间挤进木屋子,可又被门缝夹了出去。那人是送食物来的,是个独眼龙。他的眼睛是他异于常人的标志,让人看了很想知道他的眼睛的故事,不管这故事是漫长还是短暂,但一定很凄凉,他让孩子们感觉更恐惧了,哭声渐渐消失,或许他们生怕发出声音来被独眼龙听到了也会挖掉他们的眼睛。独眼龙只给每个笼子分发了一碗稀饭,稀饭很稀,碗里米有七粒,不多不少;不过汤却很浓,上面还浮有青菜叶子,三四片如蚂蚁一样大小。

独眼龙大失我们所望,他却是很温和的道:“别哭了快吃吧,过几天把你们送到好人家去,就不愁吃不愁穿了,我可是你们的再生父母,日后若转运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独眼龙说完,笑着走了,把门狠狠地锁了起来。

独眼龙的笑声,似乎带着无尽的魔力,此时笼子里顿时不见了哭声,那种阴冷的气氛也变得柔和了。

而就在独眼龙走了不久,小滑头笑着说道:“这种锁,我七岁的时候便能开了。”他吃了一口稀饭,然后递给了我,紧接着,不一会笼子的门就开了。小滑头拉着我就要走,其他笼子里的孩子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我们。

我说:“把他们的笼子也开了吧,我们一起走。”小滑头同意了,当他打开三个笼子紧接着要去开第四个的时候,他发现笼子开了,他们却不肯出来。

我再次说道:“你们和我们一起走吧。”

那些孩子说:“我们出去了又能去哪里,没有吃的,会饿死;没有穿的,冬天也会冷死。他说把我们卖到好人家里就有吃有穿了。与其如此,我们宁愿被卖掉。”

小滑头大怒着说道:“你们还真相信那人的花言巧语啊!被卖了是去当苦力,当***任人宰割,任人糟践!”

那些笼子里顿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一个声音还是响起来了:“只要不被饿死冷死,只要能活下去,我们做什么都可以的。”

“他们一定是被那送饭的人蛊惑了,我们走吧,他们有他们的人生。”小滑头拉着我往门外逃去。

我知道当我们打开门的那一刻,笼子里有的人是羡慕的看着的,有的人是不能理解和同情的看着的。我认同小滑头的说法,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人生,或许是被逼无奈只能去听天由命;或许是深谋远虑后,仍被当做是随波逐流。每个人都会从中选择自己最能接受的答案,因为“活着”,人们很难再找到能够与之等价的交换物了。而其中沉浮没有谁能有资格去评判,除了我们自己。

外面是一个大码头,我们利用沿途的货物做掩护,向外边逃去。上天又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内心深处却对此是十分怀疑的——码头上好像又来了“一批货”,所有人都帮忙卸货去了,这给我们逃跑制造了良机。

那批货又是一笼子被拐的孩子。小滑头急忙拉着我逃出这里,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笼子里那几个被拐卖的人,我心里甚至有强烈的预感,九月就在那个笼子里!我对命运天意的怀疑,加重了我的疑虑,但我被小滑头强制的拉走了。他劝我说:“九月比我们先被绑走,不会比我们后来的,之前也看了木屋里没有九月,说不定九月一开始就没有被绑呢。”

我觉得小滑头分析得有道理,我相信了他,却没有算到,我们来这里走的是山上的近道,而他们是走的水道……

我和小滑头连夜往宣州逃去,一天一夜,我们来到了宣州边界,进了城。

很巧的是,我们在街上遇到了一个穿着僧袍的光头和尚,他正在化缘,我们几乎同时看见对方。

和尚走了过来念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你们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呀?吃饭了没有呢?”那和尚紧接着递过来一个热腾腾的大馒头。

我顿时感到佛家中人的慈悲为怀,我和小滑头兴奋得不能自已,我们接过大馒头,急忙道:“我们从苏州城来,要到九华山要剃发出家,我们一定会一心向善,普度天下的,求师傅带带我们吧!”

那和尚轻嗯了一声,仿佛有所犹豫。我和小滑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漏了什么,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顿时恍然大悟,不约而同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那和尚大笑道:“难得小施主一心向佛,我佛慈悲,今日我们在此相遇,便是佛缘。我就是九华山里的和尚,我带你们回寺庙,让主持为你们剃度。”

我和小滑头终于修成了正果,喜不自胜。跟着那和尚到了一个寺庙。这个寺庙很别扭,小滑头悄悄问我:“我一开始以为和尚庙都在山上,这个怎么在阴巷子里啊。”

我不说话。

一进寺庙,里面的光头和尚全都盯着我们看,那眼神就像饿狼一般,阴深深的,让人战栗。

走了几步,我看见一桌和尚正在赌骰子,一桌和尚正在喝酒吃肉。

我开始惶恐不安,鼓起勇气问那个带路的和尚:“和尚也可以喝酒吃肉吗?”

那和尚笑着一本正经的说:“一般的和尚肯定不能喝酒吃肉,但是我们九华山的和尚都是得道高僧,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小滑头觉得有道理,大称:“厉害厉害!九华山的和尚果然是不同寻常!”

我们听话的跟着那和尚来到了大殿,寺里的主持很年轻,并不是想象中的白胡子长长的老头。但他看上去非常和善,和善得有些让人心里发毛。

他利落的把我的脑袋剃了个精光,手法是如此的熟练。他看见小滑头本来就是个光头,不由得有些省事的欣喜:“这位小施主与我佛渊源不浅啊。”

小滑头摸着脑袋笑着。

接着他就宣布我们加入佛门。

这时,小滑头就问了:“师傅,我听说和尚脑袋上都要弄那个点什么的啊,你没有给我剃头,授度礼,不如……给我点几个点吧!”

那主持一脸茫然,却又瞬间变了脸色道:“哦,你是说戒疤啊,这个你想点我也可以给你点,你要点几个呀?”

小滑头可高兴了,一口气说了十个!“还有,我可不要墨守陈规的点的规规矩矩的。我想……我想点成一个圆圈!”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和尚的戒疤是圆圈的,也没见过十个的。

那主持居然真给小滑头点了,点了一个圈,中间一个点。小滑头疼得直叫,主持还问我要不要,我说还是不要了。

折腾完,主持让人把我们带到了一间大大的房子里,我们一进去就发现了十几个小和尚在里面……

直到这时我才相信了我自己,我们又被骗了,可此时大门已经被紧紧的锁住了。这屋子的锁很厉害,小滑头也没有办法打开。

这两天里,又进来两三个“小和尚”。而这天,好像寺庙主持已经联系好了对接的同伙来拿货,我们被集中在寺院里,这时我和小滑头看到了一个独眼龙。对!就是上次码头木屋的送饭人!而且我还看到了他脖子上有一块非常熟悉的玉佩——是九月的!我的直觉没有错!九月就在那个笼子里!我激动的抱着小滑头,我找到九月了!

“有劳主持了。”独眼龙道貌岸然的给那光头主持作礼,紧接着他让一个手下递给那个主持一袋碎银子。

那主持,掂量了一下,仿佛就已经点清了数量,一本正经的合掌说道:“解救芸芸于流亡,普度众生于苦难,这才是当今佛道的真谛。你们要好生给我的这些弟子找一个归宿。”他说完还不忘一声“阿弥陀佛”

最后我们十几个小光头被装上了两驾马车,马车趁着夜色,披星戴月,我知道马车是向那个码头开去的……

一路上,我听见那独眼龙和其他同伙的谈话,独眼龙说:“最近这几批货比以前的都多,但是女孩就是少了,只有三个。不过其中有一个长得清秀脱俗,天真可爱的,应该是个没落富家子弟,有个长安的富商已经跟我预约好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其他的倒没有什么盼头。”

我心里舒了一口气,他们说的那个女孩一定就是九月。这下好了,九月要去大富商家里,过好日子了。

接着另一个人说:“如今的行道,也不好走,趁着这两年难民多,多干一点,以后才有好路子过啊。”

独眼龙又说:“我打算把这批货干了,就不再做这勾当了,我去江南经商,活的比较舒坦啊。”

那人又说:“我们做的又算不上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如今饥荒不断,难民成群,老百姓都已是无家可归之人,带着孩子也是累赘。我们把孩子带走卖进养得起他们的人家,这不是一件善事?”

独眼龙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一路上马车颠簸不断,突然一声马啸把我们惊醒,隔着马车我听见,“你们是什么道上的?敢劫我独眼青龙的货!”

“无门无道,惩恶扬善,乃天下义士之共责!你们拐卖良家孩童!损尽天理!若就此弃恶扬善,我们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我透过马车看见外面七个面蒙黑布,手持长棍的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找死!独眼龙拿着大刀踏马飞去,只见一个持棍的黑衣士举棍迎上,其棍法异常精妙。但是那个独眼龙的刀法更是惊人,估计在江湖中也有些名望。

“少林和尚也爱管这人间俗事!”独眼龙已经从棍法中猜出了黑衣人的身份。

“惩恶扬善,除暴安良。”那个大师大义凛然的说道。

独眼龙不屑一顾:“你所谓的惩恶扬善,在我眼里就是多管闲事!”

独眼龙的快刀,破风直入。那个和尚有些措不及防。独眼龙的刀更是咄咄逼人。此时另外几个和尚摆平了其他人贩,也过来帮忙。

这时,独眼龙似乎知道打不过了,怒道:“好!你们少林有种!”说完,他便极速逃开弃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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