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数日,虽然王师兄不再渡出灵气替洪方消肿化瘀,但好在洪方的融阳功已经入了门。
每日送水都在正午时分,修炼完融阳功全身暖意鼓胀之后,山林里仍偶尔有嚎叫传出,却不那么频繁,看着淤青减少,洪方也觉得自己已经皮糙肉厚了。
这融阳功分为三层,蜕皮,易筋,炼骨。
洪方仗着以往的底子很容易就入了门,轻轻松松达到了蜕皮的境界,而且估摸着易筋也将不远。
每天除了送水练功,洪方还把寒山修整了一遍,去除怪草歪树,铺平坑洼,当然他没有忘记,在一块看似最肥的地面上敲敲打打,开垦出十丈大小的荒田,憧憬着在田里种上灵草。
至于让石全帮忙打听的灵根事宜,竟然也有了一些眉目。
仙门典籍里虽然清楚的说出,其实每个人都有灵根,只是能不能达到修仙的标准,而灵根在出生后就已天定,后天并没有办法改变。
但沙洲百年前出现了一个异数,传闻有一个少年,不具备修仙的灵根,作为一个小修仙家族的仆从,被派到离云阳宗不远,一个叫雷光谷的地方砍伐雷木。
忽然有一天雷雨突至,不及躲避,被雷电劈中,而后大难不死,休养了数月,竟觉醒了罕见的雷灵根,以二十几岁的年纪被仙门特招,到最后还成为了筑基修士。
此事一时在沙洲传为佳话,引无数心有所思的少年蜂拥而至,期望敲开仙门路。
但自他以后,从未听说有谁凭此觉醒灵根,反倒天雷无情,无端枉送不少性命,雷光谷也渐渐冷清下来。
看来难免要到雷光谷走一遭了,洪方望着满天的星光。
此时他正躺在自己自制的摇椅上,铁木虽硬,但也架不住洪方的水磨工夫,被其分解成数段,再经旺火一烤,制成结实的椅子。
今晚圆月分外皎洁,晴空万里,星光璀璨,笼罩在寒潭上发出丝丝银辉。
洪方一把从椅子上弹起,走到潭边,伸手朝潭水一点。
刺骨的冰寒透体而入,沿手指直上,瞬间手臂便僵硬一片,洪方所练的融阳功根本抵挡不住。
但却不得不继续尝试,洪方脸上表情慢慢丰富,整个手掌也徐徐浸入寒水中。
待得手掌渐要冻到麻木时,洪方一把抽出,轻轻朝胸口按去。
“嗷”的一声长嚎像惊醒整个寒潭,远处似乎一阵波澜闪烁,洪方胸口的玉佩也一阵抖动。
在这洗个冷水澡真不容易,洪方心里哀叹。
想当初在村子,天天在深山老泉里泡,什么事也没有,如今却苦叫连连。
没办法,为了尽早适应这寒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此时月光下,寒潭边,一个赤着上身的少年,不时嘴里发出高高低低的叫声,就着明月,犹如一头孤狼对月长啸,回响久久不绝。
“这位师弟好雅兴,明月当空,想来能练就一副好嗓子!”
洪方一惊,回头一看,一丈外站着一个少年,正一脸喜意的看着自己。
这少年身材修长,五官俊朗,头束高冠,一袭月白色长袍,折扇轻舞间灵气荡漾,一副仙门公子的做派。
“师兄此时来这里所谓何事,”洪方左右看了看,皎洁月色下是清冷的寒山,慢慢笑了起来:“若也是为泡这寒泉,师弟这里有个好位置。”
少年脸上喜色一黯,接着折扇一指,“我为这潭中之物而来。”
潭水波光明艳,一沉一浮间引动着少年的眼神。
少年朝着瀑布下走去,那里水汽蒸腾,朦朦胧胧一片。
只见他从腰间拿出一团雪白的蚕丝,熟练的铺开,置于潭水上方三寸处,再把四角束紧,牢固的支在角落里。
储物袋!看来这师兄囊中丰厚,洪方望着少年腰间一个小袋。
只是这潭中一向清净,他到现在仍旧不明白少年所为何事。
此时少年轻提袍角,将一块丈许大小的细锦,横铺在地上,又拿出十数个样式不一的果子,一时间细锦周围灵气缭绕,其间一个小小的红色酒壶,显得甚为惹眼。
待到少年最后取出一个圆鼎,洪方就是再愚钝也明白了少年来此为何。
月圆之夜,众人皆睡我独醉,这是一个有情操的吃货啊。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少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躺在细锦上悠闲的数星星,而洪方则站在屋门口好奇的观望着。
月上中天,清朗的月光照亮了小屋,也照亮了寒瀑,此时在一片月华银光下,有水汽不断消散,又有新生的水汽不断腾起,交缠环绕间照亮了少年的脸。原本置身于水汽中的网,因为沾满寒露,也变得银白一片。
水面不断冒着细泡,不一会功夫,洪方竟看到一团黑影,在月光下如一道银光,横跨数丈,飞速的消失在潭水的另一边。
紧接着是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划破夜空,朝明亮的圆月扑去,一时间水面上飞流涌动,那少年也坐直了身体,眼巴巴的张望着。
蚕网只在寒潭一角挂着,一开始并无鱼儿光顾,但渐渐的鱼群像是撒开了欢儿,搅动整个寒潭。
潭水不断拍打着岸边,涌起一段段银色的细浪,空气中飘荡着有节奏的韵律,但空中的飞流却越来越没有规则,于是乎,鱼儿便入网了。
这是一条拇指宽,长约两寸的鱼儿,通体黝黑,只在尾鳍生有一道白线,划过鱼身,嘴角生有长须,正在网里不停的挣扎跃动。
随着潭水四溅,少年缓缓的退后,走到了小屋前。
“师弟是刚入门的吧,这寒鱼乃我云阳一大美味,只是见识过的人不多,不过可惜的是,此鱼平时深藏水底,也只有这月圆之夜方能捕获,这满天月华果然是好东西!”
“我叫洪方,刚刚入门不久,师兄怎么称呼?”
“郝乐,叫我郝师兄便可,这地方寂寞啊,找个能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少年折扇轻启,露出扇面上一副美人奔月图。
“郝师兄,该收网了吧,这会已经有五条鱼儿挂在网上了。”洪方见到整张网来回弹动,忍不住提醒道。
“不急,难得师弟初到,师兄怎么也要好好款待一番,再说了,那网上的两条小鱼需放回潭里,太小没肉,空有一身硬骨,需留待有缘人!”郝乐嘿嘿两声。
“我怕这网儿到时挂不住,这寒鱼力气可真大!”
“不要慌,你可知这是什么制成的网,雪晶蚕丝,以坚固柔韧著称,水火不侵,可是费了我一百块灵石!”
只是任凭郝乐如何保证,变化总比预想的快,眨眼间,一窝寒鱼腾空,齐刷刷落到了网上,方一扑腾,一个网角就松动了。
“哎呀,贪心了,遭祸了!”郝乐三步并作二步跑向潭边,洪方也紧随其后。
两人紧紧抓住网角,只觉得网正慢慢的朝寒潭落去,一阵扑腾的声音传来,两人身上都落满了寒水。
郝乐就是一阵痛呼,松开网角,一屁股坐到地上,抖尽挂满身上的寒珠,接着又急忙从嘴里喷出一股热气,朝手心落去。
洪方脸上也溅满了寒水,冷气四溢,不过他牢牢想起,这雪晶蚕网可是价值一百块灵石,这是把自己卖了也凑不齐一个边角呀!
当下死死抓住,硬往回拖,作那水磨工夫,好在洪方近日经常受寒水肆虐,抵抗力已经大有长进,空有的一身蛮力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苦苦挣扎了一会后,慢慢将网扯向岸边。
两人一起将网摊开,把小寒鱼丢回寒潭,洪方手指并拢,捏住寒鱼两腮,顺势抓起。
这寒鱼嘴角两须修长,张开嘴露出两排细密的牙齿,方一跳动,洪方的手指就一阵颤动,几乎要抓不住。
正在洪方逗弄寒鱼的时候,郝乐从储物袋拿出各种草药,甚至还有木炭等事物。
他自顾自的介绍道:“这是二十年生的香草,最是嫩滑鲜香,用来当佐料入寒鱼合宜。”
“这松碳冷冽清香,碳烤寒鱼必不可缺!”
“而这百年青木枝可是周长老的心头物,况且折一回少一回,万不可浪费。”
“师兄真是有研究,让我大开眼界!”洪方不得不叹服。
“今日正要让师弟见识见识,这方面我可谓无师自通,”郝乐眉飞色舞的说道:“其实为兄不过喜好腹中之物,说穿了便是馋嘴,只是这传出去不好听,所以一向都是寂寞的享受,苦乐自知!”
洪方见郝乐一副高手寂寞的样子,丝毫不顾惜长袍拖地,也不禁一番意动,认真请教起来,恰逢此刻肚子雷鸣声起,两人相视一笑,亲近了许多。
“师弟急不得,请暂且忍耐,吃喝一道讲究火候,火候不到,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两人逐渐准备停当,该入鼎的入鼎,该烤串的也已挂上灵枝,只待火候一到便要入肚。
不多时,袅袅青烟冲天而起,没入上方云深处,在圆月笼罩的寒潭里,道道银光在潭中飞舞,就着火光,一股暖意在洪方周身游走。
“咦,好香,好鲜,方哥你做什么好吃的!”远远的小灯笼款款而来,越走越快,到最后石全一把将它抛下,健步如飞起来。
几天下来,石全那副刚入门时的饥瘦模样完全不见,小脸越来越圆,开始横向发展了。
“这么多灵果,啊,灵酒!”石全鼻子不断抽动,不带吩咐,便眼巴巴的看着郝乐,一对小眼里露出饥渴的光芒。
郝乐尚未答话,洪方截口说道:“这是石全,也是新近入门的弟子,一个十足的吃货,整天混迹于外门厨房,一天五顿不在话下!”
郝乐定眼瞧了瞧石全:“连外门厨房那等饭食都不放过,实是我辈中人,既为吃货,当同乐!”
说完从储物袋抓出一把果子往细锦上放去,翻手间更是多了一壶灵酒,三个酒杯。
“师兄真是豪爽,多谢师兄款待!”石全客套间手却全然不慢,摆出一副酒肉穿肠过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