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将夏知宁手里的东西打掉,宣见篱冷着一张脸,反手擒住夏知宁的胳膊,半拽着她往马匹那边走。
夏知宁皱着眉头,手法娴熟,胳膊一转,迅速挣脱出来,脚下几步后退,离开了宣见篱的身边。
此刻夏知宁身上的厚棉衣被剥去,只剩一件单薄的青灰色丫鬟衣裳,碎发遮掩下的眼睛清亮有神,此刻冷冷的直视着对面的白衣少年。
看见宣见篱铁青的脸色,夏知宁反而一脸平静,静静道,“我要走了。”
宣见篱的脸色愈发阴沉,剑眉紧皱,一身雪白的清衣孤立,墨黑的眸子阴测测的盯着夏知宁,原本颜色淡薄的嘴唇此刻看起来更失了血色,苍白如灰。
“我不回宣府。”夏知宁的目光掠过他的脸,看向一侧,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宣见篱手掌紧攥,骨节泛白,半天静默,一句话也没有闷出来。
既然将事情说破了,夏知宁就没有必要躲着了,她即刻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将地上的宝玉首饰带走。
在一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夏知宁脸色平淡,一步一步,离宣见篱越来越远。
“辛惜!”
少女将要走出人群,一直静立于原地的白衣少年突然开口,咬牙切齿一般叫出了夏知宁熟悉但并不认同的名字。
夏知宁停住步子,并没有回头,等待着少年接下来的话。
“辛惜!你要是敢走一步……”
“我已经走了好几十步了。”夏知宁背对着他,她的声音清亮略带稚气。
“……”宣见篱简直要被她气死,俊脸铁青,浑身上下笼罩了一层寒气。
他脸上凝了一层寒霜,沉声道:“辛傅回来了是吗?”
夏知宁还是没有适应辛惜这个身份,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有一时的平静,旋即又回过味来——辛傅是辛惜的哥哥。
宣见篱盯着她的背影,语气低沉,说道:“辛傅到不了盛安了,辛惜。”
夏知宁身体一僵,心往下一沉,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宣见篱既然这样说,她已经料到出事了。
辛傅出事了,那陆阙那边……
宣见篱看着少女迅速转过身来,走到他跟前,温软的小手牵起他的手掌,看着他的眼睛笑意盈盈道:“宣少爷,走,我们回家~”
宣见篱:“……”
见宣见篱没有说话,夏知宁自顾自牵着他的手往马匹那边走。
宣见篱没有挣扎,而是反手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跟在她的身后,垂着墨黑的眸子看着少女乌黑的发顶,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疏离:“你在想什么?”
这句话明显是明知故问,那边辛傅出了差错,这边辛惜能想什么。
“我在想,”夏知宁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温软,说出口的话却叫宣见篱心中一愣,她说,“我在想,怎么求你能帮帮我,下跪,还是以身相许。”
她顿了顿,低头一笑,仿佛害羞一般,“还是以身相许吧,宣少爷,你说呢?”
“不要开玩笑。”宣见篱偏过头,对她的话显然不信。
“那就跑路咯。”夏知宁在宣见篱面前向来直言不讳。
她知道宣见篱眼神锐利,头脑睿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仅仅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如无底的深渊一般难测,人会被卷进去,但绝对无法挣脱。
这样的人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千万不能成为敌人。
走出宣府不到两个时辰,夏知宁又回来了。
不用指望宣见篱能够怜香惜玉载着夏知宁回来,事实是宣见篱策马奔腾,而夏知宁一路小跑,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跟着马屁股后头。
“辛惜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共乘一匹?”郎赴廷闲悠悠的骑着黑马,故意放慢脚步,在夏知宁身边晃荡。
“抱歉,我不赏脸。”夏知宁抬头看了他一眼。
“哎呀,在下盛情邀请,辛惜姑娘怎舍得拒绝。”郎赴廷挑着凤眼,坐在马上对着夏知宁搔首弄姿。
“……”夏知宁偏过头不去看他,实在不想和他说话。
郎赴廷不甘寂寞,偏偏去撩她,伸手戳着她头上的丫鬟发髻,笑的十分猥琐。
夏知宁气急,迅速转过身来,跳高身子去抓他,却被他一偏躲过。
“你看看你,还急了。”郎赴廷挑着一边的眉毛,黑眸明亮,正笑的得意。
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一身黑衣被他穿出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来,再加上他面容俊朗,微微一笑,含着丝丝邪气,倒也十分惹眼。
夏知宁停下脚步,盯着他看,许久才说道:“你下来,我有话要给你说。”
郎赴廷的眼睛顿时一亮,赶紧勒马停下,跳下马来,探头凑到夏知宁跟前,带着一丝兴奋:“什么事儿?”
“过来过来。”夏知宁好像真的有事跟他说一样,扳着他的肩膀,将粉唇凑到对方的耳边,一呼一吸带起阵阵细风。
郎赴廷只觉耳边一热,有几分敏感的缩了缩肩膀,他眨了眨眼睛,有几分期待少女接下来的话。
谁知,夏知宁扳着他肩膀的手陡然用力,也不知按到了他的哪个穴位,郎赴廷只觉得自己的双肩一麻,胳膊顿时使不上力来,夏知宁借机脚下一扫,郎赴廷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偏倒向一侧。
却在此时,夏知宁火上浇油,飞起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霎时,郎赴廷整个脸都痛苦的扭曲了。
夏知宁却不再管他,抢过他的黑马,小巧灵活的身子迅速攀上马背,稳稳落座。
只听少女一声大喊,“驾”,夏知宁刚坐稳马背上,黑马就欢脱着飞奔出去。
宣见篱听见后面一阵骚动,回头去看。
只见夏知宁夺了郎赴廷的马,策马扬鞭,正骑的开心。
少女清亮的黑眸闪着奕奕的光彩,在阳光照射下,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倒是十分好看。而一身黑衣的少年,则气急败坏的扶着臀部在后面追着,眼睛盯住马上的少女,大叫大吵,没有了往常的老练和成熟,看起来倒有几分活力和爽朗。
“哇哦哇哦——哈哈哈”夏知宁扬起马鞭,拍在马屁|股上,黑马受了刺激,扬起前蹄,跑的更加欢脱了。
郎赴廷跟在后面气喘吁吁,朝越跑越远的夏知宁大叫,“辛惜!有本事你别停下了!踹我屁股!我要踹回来!”
谁知,他才喊完,夏知宁一扯缰绳,反身折了回来,走到他跟前,低头瞅着他笑的不怀好意。
郎赴廷瞪着夏知宁,嘴角微抽,却见对方将手伸过来,郎赴廷皱了皱眉,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把手放过去。
少女的小手柔软又纤细,以至于郎赴廷不太敢用力攥,生怕一不小心伤了对方,却不料,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夏知宁的手,夏知宁倒是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肩膀用力,将他向上一带。
手上的力道带着强迫性,拽着他上马,郎赴廷瞪大眼睛,同时脚下也配合着她的力道用力一蹬。
没等郎赴廷坐稳,夏知宁一拽缰绳,黑马长啸一声,立刻马蹄飞起,前奔而去。
郎赴廷身子一晃,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吓得赶紧抓住身前人的衣服。
“坐稳。”夏知宁低声提醒一句,纤细的手掌扯着缰绳,身子向前微倾,全身紧绷起来。
“哦。”知道夏知宁要带他飙马,郎赴廷赶紧扶住她的腰肢。
手下的触感温软,却不是一般女孩的软弱无力,感觉十分柔韧,似乎蕴含着暗暗的力量。
郎赴廷歪头看她,只见她神情专注,目光紧盯着前方,马蹄飞奔,他似乎从她眼中看出一股兴奋的味道来。
郎赴廷从来不知道夏知宁的骑术这么好。力道控制的恰如其分,方向精准。
更重要的是,他都没敢骑这么快!!!
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如一片影子一般一身而过,少女被风带起的长发飞扬,在空中打着卷。
夏知宁的发丝黑细,像泼墨一般,又柔又顺。
“真好看。”郎赴廷盯着少女的背影,轻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