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崇祯挺倒霉,自己当信王时还好好的,只有辽东乱点。
一当皇帝,什么天灾人祸全来了。
王嘉胤叛乱、高迎祥叛乱、李自成,张献忠叛乱。
崇祯五年六月,京师大雨水。
七年三月,山西自去年不雨至于是月,民大饥。
九年二月,山西大饥,人相食。
十年秋七月,山东、河南蝗,民大饥。
十一年五月,陕西、山西旱。
连老天爷都不帮他,这有什么意思呢?本来光是闹点天灾,是没事的。但又闹天灾,又来人祸,关外还来个皇太极,这就没法玩儿了。
他想把这个公司经营好,但没办法,大明寿命到了。
崇祯一朝十七年,光内阁大学士就换了五十个,首辅换了十九个,兵部尚书换了十四个,总督杀了七个,巡抚杀了十一个。这么折腾,无非就是因为这些人办不了事。
十七年十九个首辅,平均下来每个首辅干一年,但事实上很多人都只干了几个月就滚蛋了,干得最久的那个,叫温体仁,四年。
温体仁,浙江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奸臣。
很多人将温体仁比作秦桧,将袁崇焕比作岳飞。姑且不论这个评价恰不恰当,我们先来讨论第一个问题——温体仁为什么要整袁崇焕。
其实,温体仁跟袁崇焕没仇,之所以整袁崇焕,是因为要整钱龙锡。
崇祯即位后,内阁成员有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四人,这四人有个共同点,都是阉党。
崇祯给他们使了个眼神,都走了。
人都走了,谁来做事?
于是崇祯决定,选拔官员入阁,而他选拔的方式很特别——古枚卜典(抓阄)。
第一个被抓到的就是钱龙锡,总共抓了六个,没过多久,又走了几个。
于是崇祯决定,再抓一次。
而这次,抓到了一个人,有两个人没被抓到,准确来说他们的名字都没在阄上(没有入选)。
抓到的这个人,叫钱谦益,没入选的这两个,一个就是温体仁,还有个叫周延儒。
钱谦益,万历三十八年进士,考得相当不错,一甲第三(探花),直接入了翰林。
崇祯元年,钱谦益任礼部侍郎,他的同事,是周延儒,他的上司是温体仁。
本来就是同一个部门,按理说应该一个一个来,大家好吃好喝。
但钱谦益,是一个不按理来的。这个人虽然很不起眼,但威力巨大,他除了礼部侍郎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东林党的头目。
崇祯当政,阉党下台,自然东林党就上台。于是钱谦益找到了他的一个战友,也是学生,时任礼部给事中的瞿式耜。
明代的给事中官不大(七品),但作用却很大,廷议(议事)、廷推(推荐人才)都得由这些人干,更烦人的是这群人能直接谏言皇帝,看谁不爽就骂谁。
都知道明朝有两个毒瘤,一个太监,一个言官。对于太监大家是颇有心得,这儿主要说说言官。
当初朱元璋觉得丞相权力过大,便废了丞相,把权力分到了六部,后来又觉得六部权力也大,便设立了六科。但是,六科虽然是套用六部的名号,实际上它不归六部管,是独立的机构。
顺便一提,科长(都给事中)虽然是七品,但是很横。比如,部长(尚书)来了个指示,科长看了觉得不行的话可以驳回,甚至一些皇帝的指示科长也能指手画脚。而它更大的作用是能“骂人”,也就是上疏皇帝,逮谁骂谁,政治问题,人品问题,生活作风问题,都可以骂,跟都察院的那帮御史组成了所谓的“言官”。
于是钱谦益找到瞿式耜,让他把温体仁、周延儒二人直接刷下去。
钱谦益成功了。这只是事情的开始。
在****的崇祯朝,很多官员都是前脚上任,后脚就滚蛋。温体仁能在总理的位置上稳坐四年,只能说明,他很有本事。
紧接温体仁纪录的,是就是周延儒——三年。
周延儒,标配的神童。万历二十一年,周延儒出生。
万历四十年,乡试中举,时年十九岁。
万历四十一年,会试第一(会元),殿试第一(状元),时年二十岁。
崇祯即位后,听说了这个人,直接召来,给了个副部长(礼部侍郎)。
崇祯对周延儒极其器重,注意是极其(属意延儒),以至于后来抓阄,周延儒没被抓上,崇祯都很疑惑(帝以延儒不预,大疑)。
钱谦益被选中了,温体仁、周延儒没被选中,所以不开心。不开心的后果就是结成联盟,搞钱谦益。
二人下手的目标,是七年前的一件事。
天启元年,钱谦益出任浙江主考官,监督考生考试,但发生了舞弊事件。
学生舞弊,主考官自然脱不了干系,事后钱谦益被罚工资,回家听用。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七年,而且钱谦益罚也罚了,罪也遭了,按理说也该过去了。
但温体仁依旧把这件事告诉了崇祯,随后崇祯召开会议。
会议中……
钱谦益先为自己辩解,言辞很委屈。
温体仁说话:我不是言官,应该避嫌,不应该说话。但抓阄大典关乎社稷,意义重大。钱谦益结党营私,科场包容舞弊,这个人不能用!
章允儒为钱谦益辩解:这件事已经结案了,为什么到今天还要再说。
温体仁接着说:之前,钱谦益是闲人,但现在朝廷要用人,怎么能用这种人呢。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钱谦益辩解,温体仁孤军奋战,越战越勇。终于说出了那一句关键的话——章允儒是钱谦益死党(如允儒言,乃真党也)。
抓人!
钱谦益被罢免,章允儒被下狱,所有帮钱谦益说话的人都挨了板子。
令崇祯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其实就是那两个字——结党。
不得不承认,温体仁确实很聪明,即使朝中大臣全部和自己作对,只要争取了崇祯的信任,就是胜利。
唯一能触动崇祯神经的制胜法宝就是这两个字。
对崇祯来说,赶走了魏忠贤,搞垮了阉党,这场战争,崇祯也是参与者,他亲身经历过,他明白党争的威力。所以他讨厌结党。
越是多的人帮助钱谦益,越能说明钱谦益结党。温体仁再臭、再弱小,只要你不结党,就用你!
温体仁成功了,钱谦益走了,下一个目标——钱龙锡。
但钱龙锡确实不好搞,这个人势力很大,而且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帮助皇帝清理阉党余孽,做人做事都很本分。
钱龙锡是不能下手了,于是温体仁与周延儒决定,换个人下手——袁崇焕。
袁崇焕跟温体仁、周延儒都没仇,但他跟钱龙锡关系很好。
当时袁崇焕正在狱中,引线只要微微一点,这颗炸弹就会立马爆炸。
哥们儿,这就不怪我了。
崇祯三年八月,山东御史弹劾钱龙锡收了袁崇焕几万两白银。
然后袁崇焕被杀了,钱龙锡下课了。
钱龙锡走后,跟他关系很好的成基命干了六个月首辅后也退休了。
九月,周延儒担任内阁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