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儿人模狗样地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边伯贤已然靠着沙发的角落里睡着了。这个男人有着令人佩服的洞察能力和出类拔萃的工作业绩,然而在这个时刻,她为什么觉得,他似乎那么脆弱,窝在角落里的样子,疲惫得让人心疼。
她悄悄走近几步,看到他放松的面孔,如同小狗一般安静祥和。似乎是感觉到空气的流动,他的睫毛煽动了一下,可终究还是没睁开眼。
赵灵儿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一会儿,好似偷偷欣赏了一副别人家的画作。这样的时刻,如果边吃点儿葡萄就更好了……然而,等她的手伸向那盘本来洗好堆成小山的葡萄时……
发现空空如也。
“啊……”
赵灵儿眯起了眼睛,这小小的身体怎么这么大的胃口!
她一生气,噔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可边伯贤却一点儿也没惊醒,只是随手抓起一个坐垫,抱起就往里头睡去。
赵灵儿看他那舒服的小样儿一脸郁闷,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不想去打扰他,只好绕过茶几,走到门边上,拉开冰箱,从冷藏室找出了两包乌冬面。倒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根蔬菜,她默默地拽上皮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准备去公馆对面不远的超市晃悠一圈。
本来只想找点儿大葱香菇什么的,路过海鲜摊的时候,想起中午抢了边伯贤的鱼吃,莫名其妙地就买了大虾,回头又去作料区找了咖喱块和洋葱,然后以快要飞起的速度往宿舍冲。其实买完之后她就后悔了,早早把边伯贤叫起来到楼下吃快餐多快啊,她怎么就心软了?
而且还搞这么大动作……
现在她需要争分夺秒了。
开门的时候,赵灵儿尽量用了最小的动静,边伯贤还在沙发上,只是简单翻了个身。赵灵儿迅速脱鞋进门,然后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大虾,烧水,想起小时候站在水池边看着妈妈麻利地处理大虾的样子,第一次在脑袋里临摹着妈妈的样子,拿起剪刀剪了起来。
她是第一次做这道面,也是第一次,做给别人吃。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期待。对自己的手艺,一向来都是认可的,只是没有人来欣赏罢了。没有时间,没有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觉得做菜没有意义。想起每次自己吃得开心妈妈就很开心的样子,现在明白了妈妈的感受。
赵灵儿掀开锅盖的时候,边伯贤睡在身后的沙发上哼哼唧唧地揉着眼睛起身了。他的表情还有点儿懵,就看见穿着职业范儿的赵灵儿端出了两大碗面,背后还有一个没有洗刷的炖锅。
“喔……”边感叹着边坐了下来,边伯贤接过赵灵儿递过来的筷子,没说什么,只看见面碗里铺上的六只大虾,感觉面上氤氲出的水汽蒸上了他的眼睛。
要说什么好呢,他愣愣地看着那碗咖喱乌冬面,没能动筷子。
“饿不饿?”赵灵儿抹了抹鼻子上的汗珠,有点花了妆容,“嘿嘿嘿。”
边伯贤没说什么,夹了一只大虾放在嘴里,咖喱微甜。
夜幕降临,路上带着孩子的父母吃完了晚饭走出来散步,边伯贤和赵灵儿却一身正装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玲珑府的售楼处已经快接近城郊,从热闹的广场上穿过,还要走上好一些路。
赵灵儿第一次看到玲珑府的外围广告,居然三百六十度围绕着项目都铺设了红毯。她不禁觉得这小户型和这高端大气的围挡略略有些不搭调,但还是想亲自体验一回客户们的感受。
只是,红毯虽然铺得好,可赵灵儿一走上去就发现了问题。红毯之下,并不是平坦的水泥地,而是磕碜的土路,凹凸不平不说,时不时还出来一颗大石头,她这穿高跟鞋的一走,差一点就要摔倒。
而穿着皮鞋的边伯贤,早就发现了赵灵儿的不适。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是要她挽上来的意思。
赵灵儿没有理由拒绝边伯贤的好意,况且这一带的路上,这样的夜晚,也已经没有什么路人了。她便挽着边伯贤的胳膊,时不时因为路不好走而收紧自己的手。边伯贤恨不得把赵灵儿夹在自己的臂弯里,这条路走得他心惊胆战。不知道是路灯昏黄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条红毯的反光,赵灵儿觉得边伯贤的面色红扑扑的,莫名地有些可爱。
路很长,一路颠簸终于走到了售楼处大门口,门口倒是装修得不错,平坦的石头路面,售楼处灯火通明。赵灵儿这才放开了边伯贤的手臂,走进售楼处的大厅,白色的灯光打下来,他脸上已然没有刚才的红晕,并且,表情也显得有些……
僵硬?
赵灵儿沿着边伯贤的眼睛看过去,她见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两边削平着的短发,脸的轮廓十分硬朗,双眼皮的眼睛,厚嘴唇,高鼻梁,似乎在哪儿见过,可她有些想不起来。
“大牌啊,千呼万唤始出来。”他从楼上慢悠悠走下来,话语中让赵灵儿听出一丝不悦。
“我们和开发商约的是明天,你记错了。”赵灵儿看了眼他身上戴的工牌,显然那是他们自己公司的人,她说话也不客气,“你好,我是这个项目的经理,赵灵儿,我身边这位……”
“不用介绍,我知道。”他像是熟络地用拳头抵了边伯贤的肩头一拳,边伯贤没有躲,这一拳居然重重地落了下去。
赵灵儿并不喜欢别人随便打断说话,更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看似打招呼的动作,可以用这么大的力道。边伯贤没有吭声,可即便是看起来平时有在锻炼的他,这一拳,也并不轻。一般人承受这一拳,恐怕要翻脸了也说不定。然而边伯贤却没说什么,只是冷眼面对着他。
赵灵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周前的那个晚上,跟边伯贤争吵的那个人。
好像就是眼前的他。
她近距离看到了他的工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杨龙珩。
玲珑府代理项目的销售经理,边伯贤的前同事。
“既然你们认识那更好了,以后工作起来相信我们之间沟通应该很轻松。”赵灵儿尽量客气地笑着,然而杨龙珩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他勾起嘴角邪气一笑:“这还要看边大少爷配不配合。”
赵灵儿显然听出了杨龙珩的傲慢以及不怀好意,谁都知道边伯贤的事在代理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就算她没有边伯贤那样的洞察力,也看得出杨龙珩这人并不客气,况且,现在被代理部排挤得不得不转到顾问部的边伯贤,现在又要重新与原来的同事共事,难免会遇到一些阻碍,这一点,是在之前,她没有想得太清楚的。
看来,这个项目对她来说,除了之前想到的那些来自外在的压力之外,内部的问题依然不少。
“说笑了。”赵灵儿回击一笑,“边伯贤是我们项目组的销售经理,他的工作,当然是需要我们所有的销售同事来全力配合,而不是他一个销售经理,来配合大家对不对?”
杨龙珩听了这话脸色明显一沉,沉不住气地他迅速回击了过来:“呵呵,我们在这个项目上,刚刚挤掉了我们最大的对手,对这个项目,我们比你们更了解……”
“你听说过哪个发达国家是由土著来领导的?对于玲珑府,我想E.T比我们了解得多,然而现在是我们拿到这个项目的代理权。当然你有这样的信心,让我觉得很踏实。我相信我们之间没有谁领导谁,我们只是各自在完成自己的工作,杨经理,我听说你是一个相当专业的职业销售经理人,我希望以后大家互相配合工作愉快,不要让我们的甲方,也不要让我们的对手……看笑话。”赵灵儿笑了笑,然而杨龙珩的面色却更黑了,他没有话反驳,正因为他知道赵灵儿说的没错。然而,只是他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居然这么难搞。
本来想要个下马威的,结果却被对方来了个下马威。
如今对方把自己抬了个这么样的高度,他更加下不来,这样端着,莫名地难受。
此刻他看了眼赵灵儿身边的边伯贤,这小子,从刚才开始就不准备主动迎击他的话,不委曲求全也不制造矛盾,等着赵灵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会儿还紧紧盯着人家看,毫不掩饰。
他不由得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于是,此刻赵灵儿看着对面杨龙珩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有点儿发毛。
这什么变态眼神!
“我们想先参观一下售楼处,和各位同事也打声招呼。”赵灵儿避开杨龙珩的眼神往二楼阳台望去,却见黄子韬对他挤眉弄眼还招手,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哑语。
“可以。”杨龙珩轻松答应了,打头站在前面,打算先将赵灵儿和边伯贤往二楼上领。
赵灵儿无视了黄子韬莫名其妙的手语,回头小声问边伯贤:“想让他为你服务一趟吗?”
边伯贤不禁失笑:“你挺狡猾,我怎么没看出来。”
“那个……杨经理啊。”赵灵儿朝着已经走了一半楼梯的杨龙珩招了招手,“边经理说想知道你们平时主要的销售方式和路径,假设我们俩是玲珑府的主要目标客户,从进门开始起,请你为我们做个……详细的,介绍吧。”
杨龙珩听了这话扯了扯嘴角,“……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