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没有将温磬欢归来的事情大肆宣扬。只是办了家宴为她接风洗尘。
毕竟,当年她离开并非是什么光彩的由头,若是弄的排场太大了,夙珏却不肯赏光,无论天家还是温磬欢面子上都很不好看。
恰好,重九过半月余就要收徒,倒是一个好机会。
对这位容卿衡,温磬欢倒是十分好奇。
能住在冰墟,又能做重九的徒儿,大概是一位颇为厉害的人物。
但重九那儿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这仪式没设么大准备,仿佛这就是为了跟天界打了个招呼——“喂,我要收徒弟了。”
事实上,重九确实是这意思。
他有一身不错的修为,脸也生的挺好。外面传他为人公允品行优良端正,是三界第一谋士的弟弟。智计过人……于是,这些年厚着脸皮来求他收自己的后辈为徒的确有不少。
其实,重九与他们想的确确实实,是有些出入。
花蓥天这个地方,不但是冷清孤寂,还规矩多,禁地多。
重九的修为深不可测不错,又使得一手好毒,亲眼见过他动手的人不多,传的神乎其神,但他不喜欢麻烦,徒弟什么的他也认为是累赘。
诚然,他并不真的将容卿衡放在心上,只是想用她挡掉一些麻烦。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这天界众神:“这徒弟有了,你们就别来烦我了。”
容卿衡也明白知道一些。
重九并非真心收她为徒。一是自己的身份——无根之灵,来路不明;二是自己这一个月中,并未瞧见重九一面。
她不精,但她也不傻。她只是,不是很在乎而已。
重九不在乎她这个徒弟,而容卿衡对重九这个师父也没什么大的感触。
柏栎这几日在戒情居教容卿衡一些简单的功夫。
夙珏送了容卿衡一柄金丝杺骨的木剑。
还是帝君好……
师父什么的,都没有什么用处。
容卿衡抱着剑,眼睛亮了亮,这才是真理。
“小九。”柏栎站在石台子上,青衣劲装,手中提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剑。
她这几日与容卿衡混的熟了,挺喜欢这个小丫头,便唤的颇为亲昵。
容卿衡进步神速,七日便能腾云御风,不像是现学的,倒是像原本就藏在身体里的记忆被唤醒。剑法也学的不吃力,身上的拳脚功夫更像是大脑跟不上身体的反应,一招一式,刁钻霸道,凌厉的不像容卿衡。
柏栎疑惑不少,但容卿衡是夙珏亲自领回冰墟,她做了这么多年夙珏的护法,更相信夙珏看人的眼光。
加之,多日相处,她不敢说特别了解容卿衡,但也不至于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丫头虽然话不多、很少会笑,但很会照顾人。
聪明、有礼、会照顾人、模样生的漂亮这就已经很讨人喜欢了。
容卿衡偏爱白衣。
素衣素裙。
虽然清清淡淡,但容卿衡的脸已经长得半开了,一看就是以后能祸国殃民的美人坯子。她的脸偏于妖艳,只是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
这一张脸是漂亮的带着三分妩媚,但却从骨子里透出几分淡漠清冷。
至少柏栎觉得,赏心悦目。
“这一招叫云阶纵,讲究的是御风的同时,调动灵力以剑为媒介,杂入风中化为无形刃,向敌人攻击,纵身至于半空,脚下得像是踩了薄云一般的稳。”柏栎先是示范了一次,让容卿衡先看着。
容卿衡觉得自己如果不是天才,那就是怪物。
这招式复杂无比,在她眼里却清晰的可怕。
柏栎挽出的剑花在空中留下残影,真真假假,容卿衡却能立刻分辨出哪柄是真剑。
“还不够快!”
容卿衡惊了一下,心中突然闪出这四个字,她忙抿住了唇,怕一个不小心把心中所想顺嘴泄露。
“来,试一次。”柏栎停下来,让出石台,对容卿衡道。
容卿衡飞身上了石台,学着柏栎的样子,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速度,刻意的放缓,把本来标准的动作做的有些微妙的偏差。
“手在用力一些。”柏栎耐心的指导。
容卿衡做了两遍,才勉强做了一回标准的。
特地仔细的看了看柏栎的神色,才放下心来。
柏栎又教了几个招式。容卿衡依旧是“明知故犯”的“装傻充愣”。
大约有一个时辰,终于是学完了,容卿衡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心口,抿了抿发白唇,偷偷的用牙咬了下去,不至于破皮,但也显出几分淡粉色来。
“来,把今日和昨日学的都练一遍吧。”容卿衡有心隐瞒,柏栎自然无法看出,那一两分异常,也只当她是累了而已。
这一套动法,三十六招,名叫做“华钧”。
练到“水漪回散”一招时,容卿衡忽的脸色一白,她体内真气忽然不受控制的翻涌起来!
容卿衡下意识死死的压着自己身体里涌动的真气,而那些真气行经之处的经脉一阵一阵的钝痛。
她咬了咬牙。
还是决定忍过去。
这种疼她都已经习惯了,只是想这次一样来势汹汹的时候不多,但也并非没有过。
忍下也没什么。
她这样想着,反而将压着的真气,放松了一些,全部都引到经脉中,一下子剧痛。痛的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动作却越发的凌厉。
柏栎咋舌的看着容卿衡衣袂翻飞,一招一式都堪称完美,快的她都有些看不真切。
直到容卿衡停下来,她才反应过来,一边双手鼓着掌,一边登上了石台。
容卿衡背对着她,对她的掌声没有反应。
柏栎觉得不对,试探着唤她:“小九?”
容卿衡猛地转过身,一双瞳子竟是隐隐泛着猩红的颜色!额间妖异的绯印明明灭灭,苍白的脸上冷肃漠然的杀气与戾气几乎凝成实质,竟然使柏栎双腿发软,差点使她跌坐在地上。
容卿衡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剑,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像一个天生用来杀戮的工具。
柏栎觉得浑身都僵硬起来心快要跳到嗓子。
那把木剑,会杀了她!
她逃不了!
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容卿衡!
柏栎绝望地看着那把剑被容卿衡举过头顶……
总是有些遗憾的……她闭上了眼……脑子里竟然浮现出那个成天咬着狗尾巴草四处招摇的轻浮少年……
“噗!”湿润打在了柏栎的脸上,柏栎猛的睁开眼,入目是血。
容卿衡唇边挂着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她身上的戾气几乎瞬间消散,单薄的身子向柏栎倒下。
柏栎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被另一双手抢了先,那白衣的青年稳稳接住了容卿衡。
木剑掉在地上,“哐”的一声,有些闷。
“去把重九请过来。”夙珏把容卿衡抱起来,白衣沾着上刺目的颜色,向屋里走去。
“是。”柏栎勉强收回心神,声音干涩,化作一道流光,往花蓥天的方向请重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