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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何然心中一凛,这洞中怎么会有阶梯?但他为了安抚阿炳,故作镇静,反倒又提高了声音:“有阶梯,说明此处有人活动,那人,想来就是古时候的月民们吧。”

阿炳一抖:“那,那他们的鬼魂……”

何然一敲他的头:“有没有鬼魂我不知道,但我看这里阶梯蜿蜒,四周墙壁修的很是齐整,那一定是有宝藏在此处的。”虽是这么说,何然自己心里也没底,纯属乱扯。平州人都说月民是古时候一群崇拜月亮的蛮子,那为何他们要在这地下修这些东西?

两人越走越深,外面那些雷声、风雨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听不见。两人走着走着,忽然来到了一个拐角处,再向前走了几步,地上就变得平整了。往前一看,前面某处似乎发着幽幽的白色光芒,星星点点。看见此番场景,阿炳这时候吓得牙齿打颤:

“这,这里,我们该不会是来到那地狱中了吧,那,那些光都是鬼魂呀!”

何然皱起眉头,他也听过地狱之说,但却没想到这一节。这时候阿炳继续说道:“我爷爷讲,当年月民被赶到山上后,住在洞里,向下挖,挖啊挖啊就挖到地狱里。这些月民从此就没有再拜什么月亮,然后都跟了地狱里的鬼王,变成了鬼。”

何然问过张老四‘天界’和‘地狱’。那张老四说,天界和地狱都是三重天之外,与凡间毫不搭边的地方,凡人绝不可能用脚去到。他想到这一节,鼓起胆子说道:“这里一定不是地狱,再说,我爹说他们是饿死在山上的饿死鬼。”

阿炳说:“你怎么知道?”何然便把张老四告诉他的那些一一讲给阿炳听。拜何然所赐,阿炳也对张老四奉若神明,一听是张老四这么说,也壮起胆子来了。两人便向着幽光的所在走去,发现这是一个大厅。到了近前时,又看清那些幽光竟都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颗一颗嵌在山壁里,共有十八颗。

“这……这……”阿炳、何然看着这些夜明珠,瞠目结舌。夜明珠在中土是极其稀有的宝物,这些夜明珠个个都打磨的十分光滑,价值连城,只要弄一颗出去,他们便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比那丘老夫子的琉璃灯不知道贵重到哪里去了!

“我就说了吧,说了吧,有宝贝,还什么鬼,鬼你个头,我们发财了!”喜悦瞬间冲散了恐惧,两人早把什么地狱、夜鬼的念头丢掉九霄云外去了。“来,我们把这个东西拔下来……”两人一齐用力,说来也怪,这夜明珠看着嵌在墙上,竟不费什么力气就拿了下来。原来这夜明珠都镶在墙上的一个个小洞里,并不很深,似乎只是堵住那些小洞。

捧在手中,觉得光滑银润,捧着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瞬间就将那疲累、寒冷、饥饿驱散殆尽。就在这时,何然听到很小一声震动,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阿炳,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阿炳还沉醉在这夜明珠的美丽之中,只管把这夜明珠一颗一颗弄下来,已然是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什么声音?就算是有鬼,也休想挡了爷爷我的发财道!我廖炳翔乃是平州城的天霸王,哪路野鬼敢来惹我?!”

但何然却凝神用心,侧耳倾听。这次他听的准确,真有一声闷响,似从山体之中传来。他再回头望时,阿炳已经将那墙上的夜明珠全部摘下,一颗不剩,嘴里念着‘我发财了’这样的话,旁的什么都不管了。

何然心里直呼不妙。这时借着夜明珠的光,他看见那些放夜明珠的洞里都飘出些什么东西来。“阿炳!”他大呼一声,声音在这洞穴之中回荡起来:“快躲开!”

这时放过夜明珠的,有那些小洞的那一面山墙开始龟裂,塌陷,然后在轰隆隆的巨响中开始全面坍塌。何然一把抓过阿炳,他手中的夜明珠一下就掉下去五六个,全给石头埋走了。两人躲在另一边的角落,埋头听着这隆隆巨响,熬过了约一刻钟,听到停了,才终于抬起头来。

两人不抬头也就罢了,这一看,不管先前怎样财迷心窍,胆大包天,都吓得说不出话,笑不出声了。

只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崖谷。这崖谷之中散发着点点绿色荧光,但却不是夜明珠那般的柔和。两人往前探了一步,向下一瞧,只见到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枯骨,那点点绿莹,全都是鬼火!

“快跑啊,真见到鬼了!”生死关头,阿炳还不忘把这些夜明珠兜上,拉着何然就想往原路跑。但哪里还跑得掉。这时洞中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歌声,如诉如泣,美若天籁,虽然不知用什么语言唱的,却让人心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悲从中来。

何然、阿炳两人听到这挽歌,发起抖来,仿佛沉醉在梦幻里,觉得死亡也是这般美好舒服。双腿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身子不听使唤,随着那歌声,跪着一步一步用膝盖向山崖边缘走去,眼见是要下去同那些枯骨作伴。那些夜明珠一颗一颗都从阿炳的兜里落出来,掉到山崖下去,却看的令他比要死了还要难过。

两人的身体不由自主,越来越靠前,不知不觉已到了山崖边缘,向下放眼望去都是尸骸骷髅,个个都可怖之极。鬼火处处攒动,仿佛向他们招手,一朵一朵的飘了上来。

眼看这两个半大孩子就要随着这妖异歌声坠下山崖时,突然从前面飞来一团白光。那白光中隐约现出一个人形,发出一声爆喝,令歌声戛然而止。两人立刻从歌声中醒来,连滚带爬的跑回选来的位置,抱作一团,嚎啕大哭起来。

那团光飞到了两人跟前时,已化作人形。何然抬头一看,竟真是一个白胡子,披道袍的老者。老者慈眉善目,手持飞剑,正是那张老四说的仙人模样。看的他惊喜交加,脱口就是一句:“神仙!神仙救我一命……不,不,不,神仙在上,受徒儿一拜!”

阿炳看到这老道人,也纳首就拜,砰砰磕头。

那‘神仙’先愣了一愣,而后又露出一副严厉之色:“胡闹!你们是哪里来的野孩子,怎么上了山里来,还把这定魔珠拆了?那些定魔珠呢?”

何然立时明了这‘定魔珠’就是他和阿炳拆下来的夜明珠。但这时候那些定魔珠全都滚落到山崖下去了。‘神仙’大嚎一声:“晚矣,晚矣!你们可知道,你们今日之行,已铸成大错。”

阿炳嘟囔一声:“我们本来就铸成了大错,把丘夫子的琉璃灯打碎了,这才上山来寻宝……”

“胡闹!你们今日所为,将要令天下遭受大灾大难,这魔头现世,世间又不知要有多少惨祸发生!”老‘神仙’越想越气愤,将手中宝剑往地上一插,登时火花四溅,音如雷霆。这时那些攒动的绿火,才突然停住不动,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动静吓的何然和阿炳一缩:“哎,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命中注定呀!旭成祖师,劣徒没有封住这镇魔渊,让您失望了!”

“可那鬼火不是不动了么?”

“这只是暂时……你破开了这镇魔渊,那魔头汲取了这些人的魂魄,修为只会越来越强……贫道勉力一试,或许还能令他逃不出这洞穴。”

“那……那魔头?什么魔头?那魔头是什么人?”何然反应过来。他现在还沉浸在世上真有修仙人的喜悦之中,立刻就带入到了这故事里,“这……这些人都是魔头给害死的?”

‘神仙’长叹一声:“那魔头……说来话长了。他叫靖天,曾是上古时候魔道一派的首领,后来被我正道祖师玉山以玉石俱焚之法击败,魂飞魄散。”

何然、阿炳都静下声来,听着这‘神仙’的故事。

“但这魔头……他道行高超,在劫雷数次打击之下都未曾形神俱灭,凝了一魂一魄,游荡世间。虽然不能现形,但却可制造幻觉,蛊惑凡人。”

“百年之后,他蛊惑北方牧民入侵中土,最终被我们伏魔宗祖师旭成在中土击败,躲到了这十万大山里头来休养生息。但再之后,月民被中土人所驱赶到了山上,于是又被魔头蛊惑利用,在洞中开了这处深渊。不错,这些月民都是给这魔头害死的。你方才听到的那歌声,便是引诱这些月民服从于他的一种法术。他把这里围成一个鼎,用这些人的魂魄和血气来使自己复原……”老道人话音刚落,那些鬼火趁他不注意,又重新聚起来,飞向这深渊中的一个角落里,变成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青岚,你以为这些粗浅的法术就可以把本座压住?”何然与阿炳听到这声音,吓得瑟瑟发抖,这一定就是那‘魔头’靖天。这被叫做青岚的老道人念了一句咒语,飞出一道符箓,半空中化作一条火龙,飞向那团鬼火。那团鬼火一击即散,何然本以为魔头这便被消灭了,谁知道那声音又从上面传来:“好道法,不过,到底还差了一筹,要伤及我魂魄还要些本事。你的师兄弟不在,便这般不中用了么?”

何然细细一看,有一条蛇一般的影子盘旋在洞顶上,蜿蜒游动,仿佛随时要冲下来。这幅恐怖形象,令他终生难忘,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等伏魔宗人,谨遵旭成祖师之令,与尔等魔道不死不休。今日你休想侥幸逃脱!”

“上次是那些蛮夷边民,这次是无知小童。想你们为了这些凡夫俗子煞费苦心,本座就觉得好笑。他们在一日,本座就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因为这乃是天命,这也是凡人的的宿命。人心向魔,你再如何努力,玉山他用那玉石俱焚的办法,就真的能逆天而行么?”

青岚道人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低头正准备一道符箓。黑影却趁此机会猛扑上来,青岚下意识一避,然而这黑影不偏不倚的直扑向了何然,将这少年猝不及防的狠狠撞在墙头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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