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盟祭由黄河以南传来,百年前正王室初定天下之时,曾欲往南进军吃下楚河边一众蛮夷。然而蛮夷虽然易胜,但是楚地还有一只部族自称月族,被周边蛮夷尊为不老,听其发号施令。月族属族被围攻之后,曾遣兵与正朝有过交战,双方各有死伤。
然而月族人寡,以少敌多,原本居于劣势,可是不为何,王朝君主姬学功突然身死军中,继君主姬维,半月以后,姬维再死于军中,又继君主姬启宁,又是半月,传闻姬启宁居然自己变成了月族。
已成为月族人的正朝前君主启宁秘见了太子数态,双方议定退兵,自此周国王室下近二百年,王室、诸侯不曾南侵。作为回报,凡黄河以南尊月族之地,统统含糊地叫“楚”,月族王对正朝改称楚公,与正朝王室治下的其他诸侯国同称,表示对正朝统治的礼让。
传闻里说,启宁偏爱太子,还偷偷将月族的秘法血盟祭传给了太子。所谓血盟祭,即是按八字找寻相合之人,由巫医作法,从今往后,只要正主尚有一口气在,凡喝下自己血盟祭的三碗心头血,天大的灾病都可以活过来。虽然启宁偏爱太子的传言不能证实,其他内容在正朝史集上确有记载,而血盟祭的使用也偶见于诸侯史书。随着年代日久,巫医凋敝,能会血盟祭之人也越来越少,直至几乎成为传说。
而在这百年里,诸侯间挞伐不断,到了现在,正朝王室早已经式微,诸侯里经过不断兼并,除了晋国居中一家独大外,只剩下北面有戎狄血统的秦国,以及南面就是自称诸侯、实则独立的南楚了。
晋国有正朝血统,一向以正统自居。楚国向来不听正朝王命,现在也不用指望,而秦国对于晋国的君令也并不买帐,是以,全国真实的局面,却是三国三足鼎立。也正因为如此,之前成师的太学里,才被太傅教导如今已是后正时代。而三国里也才各家各有自家的记年方式。
现如今,几乎被视为传说的血盟祭陡然重现于世,在场人里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如今数十年来,血盟祭已是世上少有,不知丁大夫从何得来?”辛明山最先发问。
“呵呵,后生也是从公卿那里知道世上原来仍有这种东西,至于怎么来的,辛大夫真是问住后生了。”丁欣庆把话圆了过去,接着说:
“我家公卿也不知这世上最后的血盟祭之法到底是真是假,尤其是巫医老迈,还没做完这次献祭就已经去世,如今由巫医主持的献的部分已经完成,那名女子已经是按世公子八字定下的血盟祭。最后祭的一步,则需要把中间作引的血极虫养在竹筒里,将筒口顶在正主皮肤上,拿火炙烤筒的底部,血极虫受热钻进正主体内,这献祭就算全部完成了。”
言毕,丁欣庆从窄袖中掏出一个三指粗细的小竹筒来,呈递给文生,补充道:“此虫尚能活四十日。”另又再各送了一把以天上落下的陨铁制成的匕首给文生和成师作为别礼。
世族的送别仪式繁缛,折腾了半日一行人才重新行在路上。
刚刚上了车成师就忍不住想和文生讨论。“文生,你说这血盟祭到底是真是假?我好希望他是真的,可是听起来……好像姆妈讲的故事,不像会真实发生的呢。”
“你上车的时候留意到了吗?在咱们的两辆马车后面,又跟着一辆马车,车帘子盖得严严实实。我猜,里面坐着的,大概就是丁家送的作为血盟祭的女子呢。”
“是吗?咱们中间找个由头去看看她吧。”
这个由头很快就来了。文生和成师所坐的马车越跑越快,齐伯在后面拿鞭子抽了这匹马数次,马儿也不过是慢下来一些以后很快速度又提了起来。虽然文生和成师少年人心性只觉得好玩,但是赵敞仍然让齐伯停了下来。
文生凑到成师耳边,悄悄说:“成师,我猜这个血盟祭是真的。”
“为什么?”
“我刚才留意了一会儿,每次马儿跑快时都有一个相同的原因,那就是第三辆马车跟得近了些。只要第三辆马车跟近,咱们的马儿就会跑快。马车里坐着的血盟祭肯定不同寻常。”
“原来如此。马儿对其他生灵的感觉比人类的灵敏。文生,你敢去看看吗?”
下车时赵敞正向赶着第三辆马车的车夫交待,让车夫走到队伍的最后,跟在兵士后头。
“大人,您知道血盟祭有多么珍贵吗?这是数十年来第一次有血盟祭重现于世,放到兵士的最后,出了岔子,大人如何向您的主公交待。”在第三驾马车上驾车的车夫说。
“这位大娘,血盟祭再珍贵,也不过是世公子的附属。如果马车过快,影响到世公子的行车,才是真的本末倒置。”
文生在一旁听着大吃一惊,这位车夫看起来约摸五十来岁,脸上褶皱纵横,虽然五官齐整,但仍然是掩饰不住的风霜。实在是从来没有想过女子也能驾车,加上这位车夫妇人神情又十分坚毅,所以文生先前竟没有发现原来这是位年长的女子。
车夫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满意赵敞对血盟祭的评价,还是不满意赵敞说破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女车夫坐在马车上,看看站在一旁盯住自己的不仅有两位小公子,居然还有苍老的车夫齐伯,显得更加不满。又哼了一声,径直将马车赶到队伍最后去了。
“敞叔叔,这个大娘脾气好大啊。”成师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和两位公子相处时间久了,常年为赵敞驾车行走沃曲的齐伯也不再拘束,说了他的见解:“恐怕是位奇女子呢,你看她驾马车,不见手上怎么动作,也不见嘴里如何吆喝,但是你们瞧那马,自己就知道掉转头往回走。
“不过也真是不好相处的人呐,她明知道她马车的血盟祭会吓到马儿,还故意让她的马车走这么快,白白让我的乖马挨了这么多鞭子。”
“她那是想让我们尽早留意到她。”赵敞说,心里颇为担忧,南边有传闻说南楚的长老会里,因为意见不和,亏月长老带着一二十月族人出走。
这些出现在沃曲土地上的奇人,不论是巫医、血盟祭,还是眼前这个驾车的女子,会与月族人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