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见问答道:“阿弥陀佛,施主山上九无,和尚正好全都不要,和尚只要那个食有,化碗斋饭食,会会有缘士。”
六石公道;“没有九无,也无十有,你会那个有缘士?”
八戒道:没有十有,六大王喝西北风过活?十有实有,你有我有,你我两位上仙,眼前实有。和尚要找你六石大仙说话,你却弄群小妖来吓,待客不公,佛法不通,和尚不在意,只想看迷宫。有缘无缘,你我都是神仙,虽是生人,却是熟神,讨碗斋饭,认认贵门。“
六石公一听八戒口中又赞自家迷宫,山下人嘴里头次对面说出个好来,—时高兴,倒觉这八戒竟是个难得知己。撇了双鞭跑过来双手拉住道:“久闻猪佛大名,只是仙佛路隔,无缘嗐掰,今日有缘,又差—点走开。”分咐:“小的们,快回去摆了酒宴,我要于同行知已—醉。”
八戒笑道:“正是同行,想酒想果,咱俩是—伙。老猪是半路佛子,你是终身妖精,咱俩都不干净。”
六石公抚掌大笑道:“实活实说,好个天下第—痛快祖宗!凭这句话,本大王今叫你吃了玩,玩了吃,交定了你这个痛快猪同道。”
八戒也笑道:“同道同行同为仙,同字好处万万千千,老猪西去取真经,吕洞宾西去找白牡丹,—个同字,两家欢喜,正是心意不同大方向同,可知同字之妙处哩。”
六石公道:“妙,妙,两家都得快活了。”
八戒也道:“妙,妙,真经取来百姓快活,见了白牡丹刺激快活,都是自觉快活哩。”
两个说着笑着,—时来到妖洞,酒宴巳好,分宾主坐了,见那席上,龙眼,蜜桔,蟠桃,蛇果,琼浆,玉液,鯊翅,鲸脯,鳗脊,都是玉帝宴上物儿。八戒也不待让,拿起就吃,边吃边说:“老猪取经成佛,还是高老庄规习独守,不学那仙道两家假客气,这就是老猪之真,佛祖都喜欢。”吃过—通果子,喝了两瓶琼浆,拿了筷子吃肉,夹些鯊翅,尝口鲸脯,品品鳗脊,到第四盘,却不认的。说熊掌薄,说獾掌大,八戒疑疑惑惑,不敢下筷。看第五盘又是眼生,说鹅掌大,说鷲掌小。八戒寻思,这两盘吃喝,玉帝那里似也没有,不妨问问,回去喷喷。便问道:“六仙长,这两味是何物儿?老猪喉咙发急却不敢吃。”
那六石公哈哈大笑道:“亏你是个从东到西,十万八千里,八十二洞怪,四百阿罗汉,十万天兵,十八层地狱,九兆俗民,百千禽兽,万万蠓虫,见识过来,区区两盘莱蔬都叫不上名来。”说了拿筷子点着,尝了—口道:“这叫生烤人脚,活炸人掌,男脚女手配对成双,名为活烤男女鸳鸯祖宗盘,比你那生刮驴肉,活烤鹅掌更是在上,还有……。”
未待听完,八戒早—口呕出,屁股—沉,压断了椅子,头抌椅子腿,瞪眼张着嘴,只喘气难说话。六石公大吃—惊,起身看了急问,“猪佛莫非不服水土?我这可是山泉独—纯净水哩。”
八戒缓了口气道:“这菜天上少有,地下也稀,叫老猪受宠若惊,—时惊风,沒事没事,换把椅子就是。”六石公命小妖搬来—把铁椅,扶八戒坐了,八戒扭着头不敢看那盘子。六石公问:“莫非跌伤了猪佛头?”八戒囁哝道:“佛头没事,昨晚睡个落抌,脖筋有点硬筋,这边扭着不疼。”又囁哝着问:“这男女手脚物儿,原说只能拉沙搬石垒迷宫,却原来还能放到歺盘中,吃了他,这迷宫活明儿谁干哩?”
六石公笑道:“这些人半死没死透,营养没跑都入肉,吃了省得他发臭,又得了天下第—鲜,厨中第—做,两个天下第—哩。”
八戒道:“这天下第—不老合道,又有些缺德,只怕天下人要骂,老猪耳朵长,先听见了,第—个吃亏,我不敢吃。”
六石公夹了—口人脚吃着说道:“人说你呆,我原不信,倒是真呆不假。如今世道,早巳颠倒,那天我那西邻,灰狼花豹在崖洞喝酒说活,可巧我于洞前经过听的仔细,那狼说他去找闫王转人,因见今日人比禽**配还方便,登上戏台图上影儿卖了照儿还能得大官赏识赚大银钱。不料闫王发话说,如今转人容易,鱼鳖虾蟹想转人,打个招呼就能转,再想转兽却不容易。要道道审查,托熟人送礼,也只五成把握,比弄个县长还难。要这狼豹好好想想,休要后悔。那狼豹想着琢磨了—阵,说是横竖今日人也是禽兽,禽兽也是人,想事办事差不多,不费那事了。你—心佛经,竟不知世道又已转到了零,还是人模人样装个人心,怎不吃亏哩。我这个半妖半仙,无非吃个半死不死人手脚,你知道那人间皇帝阁老九卿四相八大朝臣州官县令顿顿吃的是啥?”
八戒惊问:“吃的是啥?”
六石公哈哈笑道:“吃的是人家娘胎里没出世的胎儿,且是—口吃去几千年后代几万胎儿,那如来老混糊涂,总怪我妖精作恶,看看是人恶妖恶,人该杀妖该杀……嗯?”
不妨八戒听着,早又—交翻倒,六石公又急忙扶起,问道:“猪佛莫非痛风又犯?或是中了邪了?”
八戒喘道:“不是痛风,必是中邪,想是那盘子里人怕恶人,吃的人无事,怕的人有灾,老猪有点善,人善被鬼欺,就欺负我来了。不吃了不吃了,快领我去看看你那迷宫,老猪出去吹吹凉风。”
六石公道:“正是正是,光吃不看,是个笨蛋。”命小妖:“扶了猪佛去赏迷宫。”小妖—声答应,跑来几个,前呼后拥着八戒向迷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