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公从里屋拿酒出来之后,在自己的杯子里斟上了小半杯,却往林舟的杯子里斟上了满满的一大杯。
我刚想说林舟不能喝太多酒,等一会儿还要开车。
没想到林舟一个眼神便阻止了我。我便不再开口。
林舟拿起杯子轻啄了一小口后,随即笑了,说道:“这是山东的景芝白酒?”
“好小子,有品位,那你倒是说说看这酒的味道怎么样?”听到林舟猜对了酒名,阿公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林舟再次轻啄了一小口,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会儿便开始娓娓道来:“此类酒淡雅香气,焦香突出,入口芳香,以焦香、糊香气味为主,无色、清亮透明;口味比较醇厚,爽口比较醇厚,爽口,后味稍有苦味。”说完,他看向阿公,说道:“阿公,我说的对吧。”
“对,对,对。好小子,看来你还记得。小的时候,每次我一酿酒的时候,你跟你家那个老头就跑到我这里来趁酒喝。你当时还小不点大,就可以喝一小口,还面不改色,我们当时还说你长大了肯定是个酒鬼,可没想到啊,除了爱喝我酿的酒,其他的酒,你都很少去碰。”
“那是因为阿公你酿的酒好喝。”阿公开心地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拧到了一块。
“自是如此。”我从未见到过像今天一样的林舟,现在的他,我想才是真实的他。
会笑,会像老人撒娇,说话的时候会特别温柔。
“那就再陪阿公再多喝几杯。”说着,老人给林舟斟上了满满的好几杯。
林舟接连饮了好几杯,面色才有了些许的红润,但即便如此,他的眼角上还是一直挂着笑。
点点看着林舟饮酒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挺好喝的样子,他也忍不住想要尝一下,于是他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将筷子伸进林舟的杯子里,然后飞快地将蘸湿了的筷子的一头送进自己的嘴巴里,露出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然后他就这样来回反复地偷尝了好多次,终于,在一片热闹的聊天声中倒了下去。
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没想到点点倒下去后,嘴里还念叨着:“好喝,好喝……”
他这样一来,将大家都弄得乐了。
阿公的嘴里也念叨:“哈哈哈,差远了,差远了。”说完,抚摸了一下点点的额头,露出一脸慈爱的样子。
这个看起来大大嘞嘞的老人,但是我懂,他的心其实比谁都细。
点点因为喝醉了,就被抱进了里屋的小阁楼上。
小阁楼上的楼梯是用木头做成的,每踩一步,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我明显有些害怕,脚步放慢了些,阿婆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笑着说道:“别怕,牢固的很。”
被阿婆一眼就看穿了心事,显得有些尴尬,我只能用微笑来掩饰我心里的尴尬。
阿婆似乎并没在意,她在我面前每走一步便要停下来回头看我一眼,看我跟上来,便在继续走。
她的步子走的很慢,很平稳,我跟在她身后,心里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定。
阿婆走到房门前,将门上的栓子给取了下来,然后推开门,将门把上绑着的一条绳子勾到门上的钩子上。一系列的事情都完全安排妥当了之后,阿婆才将我领了进去。
房间不大,却很温馨。除了一些必备的家具之外,似乎没有多余的东西,看的出来,阿婆和阿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过着简朴而又幸福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是当代多少年轻人羡慕却又求之不来的。
我将点点放在花床上,这张花床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用紫檀木制作而成的花床上雕刻着不同图案的花纹。我虽看不懂这些是什么图案,但只觉得看起来十分舒服。花床的上部雕刻着龙凤吉祥的图案,能雕刻在这上面的,我想确实应该废了有些功夫了吧。
阿婆看我的眼神一直朝着床背上的龙凤吉祥图案看,还以为我特别喜欢这幅图案,于是便和我说道:“这张床是少将送给我们的,床上的这幅图案是少将命人特地刻上去的,当作送我们新婚之礼。”
“少将?”我疑惑地问道,“那是谁?”
“哦,就是小舟的爷爷。”
我想起来了,从我刚喜欢上了林舟没多久,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瞧见了他,不过他没看见我,那次我是为了偷看林舟的。
我突然很想听听这其中的故事,但阿婆对了我笑笑说:“小丫头,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今后要是有缘你再来的话,到那时,我便全都告诉你。”
既然阿婆不愿多说,心里便只好作罢,不便再问。
有些缘分啊,天注定,缘分未到,不可强求。
阿婆安慰我说:“第一眼见我便很欢喜说,说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
我信了。
阿婆给我们炒了几个家常小菜,味道尝起来还是平淡无奇,但看着我面前的两个男人,一老一少都吃的那么香。不知怎的,我竟觉得现在面前吃的这顿饭比任何山珍海味要来的美味。
只因这里面有爱的味道。
一顿饭很快便吃完,就要准备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两位老人家眼里明显的不舍。
阿公紧紧地握着林舟的手,没有说话,却舍不得放开。
这个铁骨铮铮的老男人,在战场上英勇善战了那么多年,就算一颗子弹将他的身体刺穿,他也未曾流过一滴泪,却在此时,我看见他的眼眶红润,多次向掉下眼泪,却还是忍住不让它掉下来。
“阿公你们要不跟我走吧。”我听见林舟说道。
“小舟,你知道的……”阿公,不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林舟肯定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
阿公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林舟,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感慨地说道:“小舟,你长大了,有责任和担当了。”
对于老人来说,最欣慰的事不过是看见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成有责任的人。
待林舟转身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很小很小的声音,像是他心底的声音被我偷听到了。
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阿公,这么晚了,我才来看你。
总以为时间过的很慢,等到离别的那一刻,才想说:时间,你为什么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