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极其肯定的知道她的身份,还是一知半知的?
是他布置了这些凶案,在路口丢一个脸上粘了一半玉佩的人,故意拦截搜查,然后她正好过去就应证了他的猜测她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叶梦得的么?而后还扔了张‘勿入渭阳’的纸张?
她毫无动作,然后就又布置了躺在李家沟坟地里那懒汉家的媳妇,继续引她出洞?
可是他是秦素德的副将,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做不到这么大的手脚还不留下痕迹的。
他没这种权谋。也没有动机。
且蜀中环山绕水,诸侯占据。曾经也是征战沙场的钱姜,放到这里也是很危险的,而且她一直没有想明白,钱姜为什么会被贬嫡?
因为她?别开玩笑了,那个娃娃脸估计都不是因为她到这来的。
最直接的猜测行不通,那如果她换一个思路,其实钱姜没有被贬……
但他在这梧镇又确实指挥得了那些官兵,又能在这个秦府出入自由,还有种种可疑的迹象和她自己的猜测,只可能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秦府的主人是——秦素德。
他是跟着秦素德来到这的。
这个想法有点震惊,可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不可能也是可能。
她有点想笑出声来,她怎么就始终摆脱不掉他呢?
秦素德啊秦素德……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叶梦得的呢?还千方百计的帮叶含章把我拉到她的身边?大费周折的你觊觎上我手里的什么了?
秦府暗房,是一间空空的和其它没有装修的屋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屋。
她被丢了进去。钱姜和那个随从守在门外,叶含章紧随其后,跨进来。
丫鬟又是铺地毯又是端椅子。叶含章月白的蝴蝶绣鞋,带着点点灰踩了上去。
“你杀了那么多人,我是可以帮你摆平。”
叶含章惯来喜欢别人死心塌地臣服,刘春喜跪着爬到叶含章膝前,“民妇愿听夫人差遣,誓死效忠夫人。终身不事二主。”
“好。”
她笑起来向外挥了挥手,得意忘形,高傲的施舍一般吩咐门口的钱姜“去给吴镇守说,就说杀人凶手已经找到了,让他派人来押着移交到上头去吧。”
刘春喜低头跪地,“谢夫人,夫人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
“没不没齿难忘,我不在意,我只要你助我周家夺得圣恩。”
周家从来都依附着别人,在皇帝面前也算是小有露脸,小有圣恩。
叶含章这么说必定就是要她帮着周家脱离那群人的把控,要周府独立的荣宠,而不是为了那群人背锅。
不得不说叶含章太过急切,也太没有脑子,一个书都没读过的连京里也都没有去过的乡野农妇,再有智慧也不可能轻易把控朝廷啊。
可叶含章对那种日子太过祈求,说话间无时无刻不透露在话语里,似乎她道破了她周家的天机,就变成了叶含章那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这种风头浪尖的活,时刻都是把脑袋悬在刀尖上啊,她只有装的没脑子一点,使劲夸海口以后外在的危险才会少一点。那朝廷里的人谁知道有没有在这里安插人手?
“夫人放心,民妇一定把周家当成自己家一样拥护,一定把周家发扬到我们南国第一大世家。”
刘春喜拳头上的经都鼓起来了,像是在庙里拜菩萨那样一手握成拳头一手包住。她的身份没有出过远门必定不会什么正式的规矩。
大话太过浮夸,叶含章也皱了皱眉,但只片刻还是就拖着穿花长裙起身离去。
唉,曾经的仇人。
她如今还要去跪拜,真可谓戏文里说的,世事难料,人事无常。
其实按理来说,她俩不应该仇视才对,毕竟名义上她是哥哥,而叶含章是妹妹,理应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但她十岁以前都是自己一人独居,等回到护国公府的时候叶含章就已经突兀的存在其中了。她就觉得本来属于她的父爱母爱被叶含章抢了去,率先就看她不顺眼。可没想到,她一回去,叶父叶母的注意力难免也要放到她身上一点,如此却让叶含章也觉得她回去是抢了她的父爱母爱,听到她名字都先恨上了她。
她们就互相不对付,随时都在给对方找茬,叶含章有叶父叶母疼爱,她有护国公老夫妻两维护,也算势均力敌。
事情一件件累积,时至最后,两人在对方眼里都堪比夺妻之恨,杀父仇人的存在。
如今虽然她已经立志想要当男人,但其实她本该着红装,处于闺阁,原本属于她的女儿家身份这样被人无理霸占她还是心有不甘的。
春阳里芭蕉叶打叶,牡丹花挨花。
上次那个叫尧唯的丫头不知从那回来了,又带了个人回来,是上次的李琰。她身后五花大绑的捆着萝萝。
看到她被叶含章身边的二等丫鬟领着,俏脸就一怒,“这个乡野农妇是那来的?还不把她捆了打出去?”
“表小姐,这是夫人请进来的……”
“怎么可能是姑母请进来的,你忘了她上次是怎么对姑母无礼了吗?姑母是丞相夫人一个农村小贱人也该对姑母不敬,她能进来巴不是偷偷混进来的!”
能在大户人家贵妇奶奶身边混到二等丫鬟也是不简单的,又是碧春特意交待过她的,那丫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表小姐,这真是夫人请进来的,碧春姐亲自交待的,让好好招待。”
“招待?”她看着只有这一个丫鬟领着刘春喜往下人房那边去,“她要住进来?”
“回表小姐,夫人说这位姐姐从此以后就要跟着夫人,以后还要一起回京里。”
那尧唯皱着眉头觉得不可思议,连带旁边的李琰都疑惑的看着她。
那尧唯看着她久久,才开口觑着眼问“她是留下来干什么的?”
“回表小姐话,是伺候夫人的。”
“姑母从京里带了那么多调教好的丫鬟不够伺候,还要在山村野外找个泥腿子来伺候?”
“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丫鬟带着她附身告退,“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