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周朗强行拉了出来,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没想到周朗会突然倒戈。本欲让他带我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结果他一见到苏漠北立马就蔫了。不帮我教训那对狗男女就算了,居然安慰似的拍拍苏漠北的肩,说,“不是哥们劝你呢,女人都是小心眼,下次再摘野花的时候先把这家花处理好,省得被发现了大吵大闹的伤了和气!”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不顾那些个鄙夷或嘲讽的冷眼,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
站在沸腾喧嚣的街口,茫然地看着一张张面部表情僵硬而模糊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一时间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步一步慢慢走在大街上,我双臂环抱住自己,以一个接近母体婴儿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掩饰起心口的最后一丝冰凉。
周朗冲上来揽住我,满脸赔笑地递给我一杯奶茶,讨好般地说,“默默,咱别这样成么。我见他第一眼时就知道这丫不是个好东西!小爷我早就说了,你要是从了爷,能有这档子事么?!”
我不理他,依旧沉默。但是周朗就是有种自我娱乐的小强精神,他一脸贱样地眯起眼,“善了个哉的,林默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你要是跟了小爷我,爷准保给你养得跟屠宰场的猪一样白白胖胖!到时候,你左手一个大哥大,右手握俩摩托罗拉,海参鲍鱼天天换,开着A380,逛完赛特咱再血洗燕莎!”
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笑了笑。从小到大,我最佩服的就是周朗毫不掩饰毫不做作的自恋精神。他的口头禅便是“善了个哉的,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不论什么事,他都爱加上这么个很有爱的前缀,以显示自己无人能敌的深厚内涵和文化底蕴。
于是,待他豪气万丈地吼完这句话后,瞬间引来一片注目礼。周围的人用一种看二百五似的目光向我们致敬,我捂住脸无声叹息,突然就想起一句话:神经病人思路广,智障儿童欢乐多。
心里正默念着“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兜里的手机突然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女王女王,我是三藏我是三藏!我们已到天竺国,想你,念你,吻你!徒儿在数经书,时间紧迫,快接电话,快接电话!OVER!”
我绝望地听着周朗前几天刚给我设置的手机铃声,内心瞬间崩溃。
颤抖着手指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那头吕筱然杀猪般惊心动魄的嚎叫,“林默你快来快来快来,我看见季季季……季晓录了!”
我把手机拿开一些,也冲她喊,“我靠靠靠,你装什么复读机啊你!老娘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了,谁还有心思管你那鸟事!”
不理会那头震耳欲聋的尖叫,我“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下意识地从兜里翻出包大卫杜夫,我蓬头垢面地坐在街角肆无忌惮地点燃,刚抽了一口便被周朗一把夺过。他将烟头扔在地上,抬起脚狠狠踩灭,然后瞪着我冲我吼,“林默,再让我看见你抽烟,你信不信我抽死你丫的!”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意。我跳起来,毫不顾忌形象地也冲他吼,“你凶什么凶!刚看见苏漠北时怎么不见你吼他啊!你瞧你那低声下气求和的劲儿,我他妈看着都窝囊!周朗你搞清楚了,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教训我的!我让你来带我走,让你带着我快快逃离!周朗你看不出来吗,我很难过,难过得快死了!你说我怎么这么贱呢?苏漠北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我都忍了,可这回他是真的,他彻底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周朗,除了离开,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说着说着我眼泪就流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看着我的眼泪,周朗终于有些慌神。他一把将我揽在怀里,一边替我擦眼泪,一边心疼地吹着我红肿的脸颊,声音很轻,语气中却又掩饰不住的哀伤和慌乱。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吼。默默乖,算了吧,放弃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明知他是那种人,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他替我擦眼泪时不小心碰触到了我肿得像馒头似的脸,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推了他一把,指着自己的脸苦大仇深地瞪着他,“周朗,我不甘心!稀罕我的人都快赶上超女那阵势了,却偏偏栽在了那个混蛋手里!他不珍惜我就算了,可他凭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打都不上来保护我?他甚至站在一边冷眼旁观,都不来拦架!”
周朗沉默地抱住我,没有说话。可那种决绝而坚定的姿态,却像一线阳光,透过层层云端照射进万丈深渊。照射进,我如至冰窟的内心。
我突然有些安心。我知道,不论何时,这个男孩永远不会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