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一直想象着成为一个流浪歌手,这个想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便深埋心里,如同一个小精灵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了内心深处。
老万幻想背着一把木吉他,深色或者其它颜色亦可,只要它的确是把吉他便可。
在某个人声鼎沸的酒吧,或在某个人潮汹涌的街头,似乎唯有这样才能驱散来自内心深处无名的躁动和落寞。
对于流浪歌手这个名称的理解,老万只理解了流浪,但何为歌手却是从没认真的想过。
当他踏上深圳这块土地的时候,虽然带着诸多不解和疑惑,但仅凭对于流浪的向往,他已下定决定实施这个梦想。
首先,老万在吉他店买了把吉他,和高二元旦晚会上一位酷似张学友的同学当时用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由于在大学学过一点,所以也能弹出所谓的调调。
至于之前从不唱歌的老万,究竟是为什么想当流浪歌手恐怕连他本人也解释不明白。
总之,老万已经在通往理想的路上了,因为他给自己买了把吉他。
然后他就开始去酒吧寻求驻唱。他找到一些可以随便去唱的酒吧——反正这类酒吧也不以唱歌为主要营业内容。
但在这些酒吧是这样的:你可以来唱,如果唱的好能让客人鼓掌老板就可能给你点钱,如果唱的不好甚至有客人说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哭丧的,老板就会让你滚蛋。
老万唱过的几家酒吧里的客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可能喝多了,也可能是想偶遇什么明星而大失所望,反正老万往往还没开唱便有人在下面喊“给老子滚”。
老万只能悻悻而逃。
失败过几次后,老万便反省是怎么回事,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自己头发太卷了,该去拉直了。
拉直头发后的老万又开始像加满油的汽车一样开始寻找可以实现他梦想的酒吧。
但是拉直头发后的老万照样被拒绝在各个酒吧的门口,老万显得比较郁闷,于是决定去网吧玩《实况足球》,一直以来老万都是靠这款游戏驱走内心的烦闷和不安,直接点说来就是每个人都有一样能使自己获的安静的爱好,譬如老万就是靠玩这个。
当然,能否真实有效的获得安静,也只有他本人知晓,旁人永远不得而知。
反正每次玩过后老万便会安静的在租房里睡上一觉,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确保醒来后依旧是老万本人而非他人。
细细算来,老万执着的爱上足球游戏已经有些年头了。作为游戏本身的变化都堪称面目全非了。
所以,唯一使老万感伤的事莫过于此。
流浪歌手这个梦想看来暂时是搁浅了,梦想搁浅后的老万依旧需要生活下去,老万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无论如何不会向家人和姐姐寻求生活上的资助,他觉得,只有最没用的人才会做出那个选择。
其实歌手这个梦也不是老万由来已久想实现的,但作为一个被大学抛弃后又从高中逃出来的人,似乎没有个流浪之类的经历,人生就算不上传奇。
高中是铁定呆不下去的,只有老父老母才固执的以为只要再复读就能重新开始一次。
但老万做不到,毕竟正儿八经的坐在教室里的不是父母,虽然他们也愿意抛弃一切来陪读,但可想而知的结果便是如同上一次复读一样,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
可父母一时半会是理解不了这些的。
老万依稀记得林隐曾说过:“如果再去复读,就在黄昏的夕阳下从教学楼顶跳下去。”
换作现在的自己,如果再回到高中,极有可能真的会从教学楼顶跳下去,而且用不着等待夕阳西下,早上太阳还没起山估计自己就等不及往下跳了。
这么一来,老万只能继续往前走,退后是万万不可能的。而且任贤齐早在《伤心太平洋》里面唱过一句:退后一步是黄昏。
黄昏就意味着跳楼时间到,所以,除非想先父母一步而去,否则没有可能再回头。
于是老万四处寻找可以暂时解决吃住的工作。
电线杆上倒是贴满了招聘广告,但基本就两大类,一种是工地找小工,还有一种就是五星级酒店招服务员,招聘广告说的待遇很吸引人,但正是由于太过吸引人,而刚好老万又不是相信花言巧语的人。
毕竟自己曾经说过花言巧语之类的话,也知道最终这些话实现的难度。
由于大学没有毕业,所以理所当然没有毕业证,也就做不出像样的简历。
更重要的是,虽然高中是毕业了,但是没办过毕业证,所以,哪怕是在简历上注明自己是高中毕业恐怕到时也拿不出能证明自己高中毕业的证件。
这样说来,这么多年书算是完全白读了,因为自己初中也没办毕业证,甚至连小学毕业都证明不了。
好在有一家房产公司的人事经理告诉老万,文凭不是问题,只要踏实肯干,只要肯努力,工资照样超过那些大学毕业生,甚至超过研究生。
这个经理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接着他还列举了许多大字不识的成功人士,说的老万简直热血澎湃,还好当时站在开着18度的空调下,否则身体都会因澎湃而爆炸。
于是老万欣然接受这家房产公司给予的工作,岗位是推销员,工作是在城市的每个红绿灯路口散发打满房产广告的传单,提成很高(假如有的话),底薪很低。
但对老万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因为最主要的是,至少有赚大钱的可能性存在。
虽然路途遥远,但至少已经在路上了。
开始上班的几天倒是挺舒服,每天坐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学习基本营销技巧,经过几天的学习,老万算是彻底明白一点,最大的技巧无非就是:不要脸。
有了技巧就等于有了法宝,有了法宝肯定要拿出来亮亮,否则法宝也会生锈失去作用。
就这样,老万带着不要脸的信念开赴路口,就像士兵不要命的开赴战场一样。
烈日炎炎下,车皮都晒的滚烫,不小心摸到了,还以为自己摸的是正准备爆炒腰花的锅底。这种环境下,不要脸倒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要命倒是用的上。
一整天发下来,老万才发现,大部分人是连车窗都不开的,因为路口尾气多灰尘大。偶尔打开车窗吸烟的车主也对老万发的传单不感兴趣,只有个别小孩吵着父母要那传单,估计是对传单上的漫画感兴趣,也可能是孩子的天性本来就是对任何东西都感兴趣,当然也包括房产传单。
一个礼拜过后,老万手中的传单只发出去了十几张,多半是发给了小孩或是看新鲜外地乘客乘客,这还是得益于出租车不关窗的习惯,要是都像私家车那样把窗关的严严实实,估计十几张都发不出去。
带着这样的成绩,老万都不好意思回公司。于是老万把剩下的传单全部扔进了路边的一个垃圾桶里,老万还特意看了下这个垃圾桶是装可回收还是不可回收的垃圾。但是对于精美的传单而言,老万也不知道它到底是能回收还是不能回收。
不过这没有困扰老万多久。眼下最重要的是回租房好好休息一下,让肺里积累了一个礼拜的尾气赶紧出来。
睡了一整天,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来,这样想来,还好之前的那一个礼拜没有下雨,否则按照刚开始自己被美好未来洗脑后的狂热,肯定雨中都会坚持在那派送传单。
起来洗了个澡后,感觉饿的不行,但身上钱已经不多了,得赶快重新找工作,于是,老万决定去网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招聘信息。
老万每次上QQ的时候总不忘看看林隐是否在线,而这一次好友栏里的林隐头像显示是在线的。于是发了个信息:“好久没联系了,你如今在哪?一切安好?”
林隐回到:“我已经出来找工作了,你应该也是吧?混的咋样?”
老万不想在林隐的面前撒什么谎,于是直说:“你哥我混的很惨,坦白说来,简直可以称之为一塌糊涂,我猜你可能完全想象不到我的经历。”
回了这条信息老万也尝试了一下作为不是本人的他人能否想象到本人的经历,结果有一种“幡然醒来不识自”的感觉。
连自己都对自己的经历抱有一种陌生感,何况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