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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六十年的康乃馨

夏天的雨后,太阳冲出乌云的包围,终于露出了整张脸,此时阳光直直的,却不呆板,单调。它们穿梭在树林之间,织成一道道金色的丝,将花朵上的露珠串成一串金黄色的珍珠。夏天少有的凉意,伴着美丽的阳光,令人沁透心脾。

杜小兰被闹钟叫醒,本想再赖一会儿床,却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没去自己的花店了,便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入卫生间,洗漱,化妆,娴熟得样样都不错过。把自己的妆容理好后,在厨房里烤了两块吐司面包,从冰箱取出一瓶果酱,将果酱抹在两块吐司面包上,再将两块抹有果酱的面盖在一起,一杯速溶的雀巢咖啡,一顿简单的早餐就大功告成了。

享受完自己的爱心早餐后,杜小兰在衣柜里翻出新买的T恤衫和短裤,匆匆穿上后,拿着包就冲出了家门,向自己的花店走去。路边的早餐店永远人满为患,呼喊声此起彼伏,所幸老板娘早练就过耳不忘的神奇本领。其实哪里不是人满为患。公车站、地铁、超市。各种的交通路线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到城市每个角落。一批又一批的人像货物一样被装卸着。整个城市有如一个繁忙的空壳。大家都在奔忙,奔忙着各自艰难的生活。

走着走着,杜小兰在一家被称为“以花之名”的花店停下,发现店里的员工小夏还没来上班,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将每把钥匙反复试了一遍,“咔擦”一声,花店的门就被打开了。杜小兰看了看手表,才七点多,简单地把花店整理了一下,见时间尚早,况且又没有顾客,就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

“姐姐,我要订花,订好多好多的花。”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将几乎要进入梦乡的杜小兰拉了回来。她睁开眼睛,一个清瘦的小男孩站在她身边,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显得那么可爱。?

“我可以订几十年的花吗?”他扬着小脸问杜小兰。

杜小兰“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哪有这样订花的。

“我要订六十年的花,康乃馨,每年的七月十三日,都要一束,可以吗?”他笑着问杜小兰。

“你为什么要这样订花呢?从来没有人这样订过。”杜小兰带着好奇问他。

“我要送给我妈妈,七月十三日是她的生日。我妈妈今年四十岁,她能活一百岁的,所以,我就要订六十年的。以后,每年的七月十三日,你们都要代表我送一束康乃馨给我妈妈,这样,妈妈就会幸福了。”小男孩一连串地说。杜小兰笑了,为这孩子的纯真。可是,她哪里能开六十年的花店呀!?

“为什么你要订六十年?我们花店也不一定能开六十年呀!你可以每年订一次吗?”

“不,我一定要订六十年的。如果你们的花店没了,你可以让别的花店接着送呀。”小男孩想的还挺周到。

“你给我算算,要多少钱。”小男孩认真地说。

杜小兰想,小男孩只是一时兴起,才会来一下子订六十年的花的,全当小孩子玩耍了。想到这,她说:“好吧,三十块钱。对了,你家离这多远?”

“我家就在马路对面,很近的。我给你一百元,也许将来花会涨价的。”小男孩说着就从口袋里拿钱。这个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但说起话来却像个大人。?

小男孩把钱交给杜小兰,然后写下了一个地址给她:“这是我家的地址,一定要送到我家。”杜小兰接过去,他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杜小兰说:“你还要告诉我你妈妈的名字呀。”

他晃晃小脑袋,笑着说:“我妈的名字很好听的,她叫薛淡宜,淡妆浓抹总相宜。对了,还有我,我叫郑月书。”最后,他再次嘱咐杜小兰每年都要送花给他的妈妈。他走的时候,杜小兰也跟着走出店门,站在花店门口。望着郑月书的背影,她不由得笑了,多单纯多可爱的孩子呀!

郑月书走出门后没多久,小夏就来上班了。她说她刚刚看见了一个小男孩从店里走出来,然后又问小男孩是来干嘛的,杜小兰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小夏讲了一遍,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小夏也觉得这孩子傻得可爱。

“对了,小夏。如果我以后有事没来花店,你就帮我给小男孩的妈妈送花吧。”

“没问题,店长,包在我身上啦。”

第二天,郑月书又来了。他见到杜小兰的第一句话就是:“别忘了,七月十三日给我妈妈送花哟!”

杜小兰笑着说:“放心吧,忘不了。”

“还有,你送花的时候,能不能对我妈妈说句‘生日快乐’?”

杜小兰摸着他的手说:“姐姐答应你。”

得到她的肯定答复,郑月书便面带着微笑,满意地走了。

第三天,郑月书又来了,他再次嘱咐杜小兰,不要忘记和他的约定。

第四天,小月书没有来。很奇怪,杜小兰多少有些失落。她心里想:“也许,今天月书有事,明天可能还会来。”

然而,小月书再也没有来。

杜小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总是坐在店门口东张西望,盼望着小月书的出现。可是小月书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于是,她盼望着七月十三日的到来,她要亲自把花送到小月书的家里。杜小兰要对他的妈妈说:“你的孩子真可爱!”

七月十三日那天,杜小兰精心挑选了几枝康乃馨整理了一下。小月书留下的地址,她早已经熟记了。他的家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区里,二单元四楼四零二室。

她边走边想,小月书要是见到她送来的花,一定会很开心,他妈妈也一定会很高兴。也许,此时的小月书正在家里等着她的到来呢!

杜小兰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士,一脸的憔悴神情。

“您是薛淡宜女士吧?”杜小兰问。

她点点头。

“这是您的儿子为您订的花,祝愿您生日快乐!”

“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子?”她略带惊讶。

“两个月前有个叫郑月书的小男孩在我们店里订的花,他说您是他的妈妈。”杜小兰解释说。薛淡宜没有说话。杜小兰突然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薛淡宜的眼里盈满了泪水。杜小兰顿时不知所措,站在门口,心里忐忑不安。她是激动的哭了吗??

薛淡宜擦了擦眼泪,把杜小兰让进屋里,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说:“谢谢你,我真是想不到。”

“是吧,您的儿子真可爱,他一下子为您订了六十年的花,让我每年都要在您生日这天送来。”

“什么?六十年?我明白了。”薛淡宜说。杜小兰看见她的手在颤抖,很明显,杜小兰的话让她有些震惊。

“您的孩子真可爱,他还为我画像呢。”

“是的,他是可爱……我的孩子,可是……”她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顿时,杜小兰有一种不祥之感,难道可爱的小月书……

“他患的是白血病,因父亲早逝,只有我带他四处求医,最终无济于事……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就要告别这个世界,才去为我订的花……三年前的今天,我的生日,他送了一束康乃馨给我,我高兴坏了,我对他说,收到他的花是我最大的幸福。他便对我说每年都要送花给我,要我幸福……还和我拉钩约定……可是,第二年,就查出来他患上了白血病……我苦命的孩子……”?

恍如晴天霹雳,杜小兰感觉脑袋“嗡”的一下,泪水在一刹那奔涌而出。

杜小兰不知道,她是怎样和小月书的妈妈道别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来的。她满脑子都是郑月书的身影,他清瘦的脸庞、阳光般的微笑……

杜小兰不知道,她能不能将自己的花店开六十年,但是,她敢保证,只要她活着,一定会每年的七月十三日都送一束康乃馨给小月书的妈妈。

杜小兰在心里默默地说:

“我企求老天能再给我六十年的生命,也再给小月书妈妈六十年的生命,让我帮月书完成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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