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触觉，清晰地从离有道双手蔓延，他的手臂开始发麻，愈发抖动的厉害。
猪八戒油腻肥硕的五官堆积在脸上，眯成条缝隙的眼睛满是笑意，却是那种嘲讽，就仿佛他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离有道，仅仅只是肮脏猪圈内的一只猪！
丝毫笑不出来，滑稽与恐惧混合的情绪让他的脑袋有些放空。
天蓬元帅猪八戒的故事，哪户人家的八十老太不是用来逗乐自己的孙子孙女儿？谁都知道那头好吃懒做，贪图美色的猪妖，在这数百年的传说故事里，低声下气，沦为引人发笑的话柄谈资。
但是，除了如今的离有道。
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猪八戒手里的破剑剑锋，血水染黑了铁锈，让他瞬间产生利剑锋芒的错觉。剑是稳的，在那猪八戒手里，莫名沾染着一种锐气，能够感受到自剑刃散发而出的锋利，他的喉咙发紧，直觉告诉他，只要这剑对准了自己，就已经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在这猪八戒的面前，离有道首次感受到了一种宿命的存在，一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与无奈。
他不是怕死，从来就没有怕过，自小缠染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噩病，死亡只是粗茶淡饭的一种。可是他在担忧，在忧虑，在一种不想早早了事的纠结内挣扎。
“怎么了……剑都对准你了，你还不躲吗？还是说，你有把握能够避开？”
猪八戒的声音很是慵懒，没有丝毫杀意，却听在离有道耳畔，像是一脚踏在其心脏，令其面色苍白。
“我不躲！我也躲不掉，这我知道！”
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像是睁开些许，但其实也并不明显，不过是因离有道一直看着，所以才能即刻察觉。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那猪八戒又是向前踏出一步，手中握紧的剑锋缓缓抵在离有道的胸口，一种厌恶的表情充斥在他堆积的五官。
离有道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浑身的血管都在贲张，突然的安静让他耳畔有些嗡嗡作响，似乎又能隐约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猪八戒握剑的手没有动，另一只空出的手却是缓缓抬起，短促的五指张开，手掌肥肉堆积，显得滑稽可笑。
但愈是这样，离有道的心里便愈是难受，眼前这人实在不可琢磨，仅仅只是站在他的面前，离有道就已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于是他选择站立原地，什么也不做。
可是，事实证明离有道这样的举动又错了。只要站在这猪八戒的面前，他所有的举动似乎都是一种错误。
五指张开，猪八戒的手掌朝上，手指朝下，由下缓缓上抬，直至到了离有道肚子的位置，便是轻轻隔空朝前一推。
没有任何变化，离有道却是突然感觉肚子猛地朝下一凹，仿佛遭遇一拳重击，生生打在他的肚子上，打得他几乎肝肠寸断，胃液向着喉咙翻涌。
“唔啊……”
血水从他嘴里喷出，黝黑却苍白的脸庞扭曲痛苦。
“呲啦！”
肚子前的衣服突然破开一道口子，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一道浅红的巴掌印显在皮肤表面，却又有些灼伤的模样，同样是火辣辣的疼痛，令麻木的感觉逐渐弥漫向离有道的浑身。
几乎是同时，周遭的景物开始迅速向着前方飞去，劲风猎猎，吹得离有道衣袍鼓起。
猪八戒只是手掌向着离有道轻轻推去，后者却是如遭重击，整个人裹挟着喷出的血水，如同折翼的风筝向着后方斜斜飞出，后背狠狠撞在岩壁表面，摩擦着缓落而下，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手腕翻转，猪八戒将那柄破剑在手中翻转一圈，便是斜斜抛掷，一道寒锋瞬间冲着岩壁下的人影冲去。
“噗！”
淡淡的血线在离有道脸上划过，从那浅浅伤口处，瞬间沁出一些鲜血，顺着其脸颊流下。
破剑来得很快，快到离有道反应不过来，也快到他只能靠着感觉，在短促的时间内偏侧脑袋。只是险险避过，锈迹斑斑的破剑“噌”得插进岩壁，飞溅的碎石叩在离有道的脑袋上，疲倦与狼狈同时显现在他的身上。
两手反向按住身后的岩壁，离有道颤悠悠地支起身子，摇晃着向上爬起，等到肩与剑齐的时候，便是身子向前一倾，两手猛推身后岩壁，抽手向前迅速一抓，在自己即将跌倒的时候，两手终于扶住剑柄，这才再次稳住身子，后背靠着冰凉的岩壁，望着笑眯眯的猪八戒大口喘气。
喉咙里总是甜的，还有着铁锈味道，大口喘气几许，额角的汗水向下滴在眼皮，滑落睫毛，渗透眼里，艰涩而难受地眨着眼睛。
脸上的神情恐惧而疲惫，离有道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猪八戒，胸膛起伏剧烈，却又偶尔牵动肚子上的伤口，痛得他倒吸凉气不断。
二人对峙小许，猪八戒正欲朝着离有道再迈一步，后者却是深吸口气，双手握紧剑柄，喉咙暗喝间骤然发力，将剑刃从岩壁拔出，再次对准面前肥胖臃肿的身躯。
这次换离有道的身躯颤抖，但出乎意料，他手中的剑却是变得稳了。
“所以，你要砍过来吗？”
嘴角有些上扬，白色银边的靴子终究还是随着粗壮的小腿，向着前方迈出一部，踏在暗青色的石砖之上，震起圈圈灰尘。
“呔！”
离有道大喊一声，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就在对方一步踏出的瞬间，他双手握紧剑柄，剑锋直指其胸口而去。
简单的侧转，都没有后退分毫，离有道便是擦着猪八戒的身子而过，剑锋向下叩中石砖，击得剑锋轻鸣。来不及喘气，离有道又是紧咬牙关，费劲抬起灌铅的双手，后足弯曲，剑锋拦腰横扫而去。
旋转半周，剑刃划破空气声响尖锐，便是冲着猪八戒肥硕的躯干砍去，但还来不及高兴，两根粗宽的手指并拢，骤然出现在剑锋前方，与其生生撞击在一起。
“嗡嗡嗡嗡……”
星星火花闪现在两指与剑锋撞击的间隙，犹如精钢碰撞，离有道非但没有伤着对方分毫，自己的虎口却是震得发麻，愈是想要握紧，受到的伤害便更是厉害。
“松呢？还是，不松呢？”
缓缓转过身子，猪八戒脸上的赘肉抖动，笑眯眯地看着浑身汗湿的离有道，兴趣盎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