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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九、全速前进

“普林斯!测定下现在航速多少。”安斯瓦尔多急切问道。

二副普林斯自是明白,此刻的安斯瓦尔多的斗志早已被点燃,他丝毫不敢怠慢,奋力往海中抛下一根测速用的绳子,同时用怀表计时,一分钟后,停止放绳子,开始读取绳子上的数值。

“船长,现在航速是11节!”普林斯的声音清脆且清晰。

“还能再快一点吗?”安斯瓦尔多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不断地催促着。

“已经满帆了,船长。”普林斯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

“见鬼!我明明记得原先可以跑得更快些的!”安斯瓦尔多皱着眉头焦急地说着。

“船长,现在增加了炮位,船的自重增加了,速度自然也就不及从前。”普林斯解释道。

安斯瓦尔多迟疑了一下,在脑海中迅速地搜索着一切可以让船提速的办法,忽的,一个念头在安斯瓦尔多脑海中闪过,忙脱口而出:“把翼帆也张开!”

操帆手得了命令,连忙爬到前桅和主桅上帆的帆桁的两侧,伸出翼帆的帆桁,迅速挂上了翼帆。

张开了翼帆,安斯瓦尔多似乎感觉船速又加快了一些,便再一次吩咐普林斯测定航速。

“船长,现在航速12节!”普林斯回答道。

“很好,继续保持速度!”安斯瓦尔多高昂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艘幽灵船。“康斯蒂秋辛”号动力全开,似是提前吹响了胜利的号角,向“圣洛伦佐”号追击着。

大约过了半小时后,原本晴朗的天空却突然间阴沉了下来,狂风毫不停歇的卷击着仿佛被墨水浸染过的乌云,一场暴风雨似乎随时可能降临。

“该死的,暴风雨要来了!”安斯瓦尔多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那么需要停止追击吗,船长?”普林斯抬头看了看,暴风雨对于出海的人来说,甚至可能是致命的危机。

“不,不管它!继续保持全速!”安斯瓦尔多果断的摇了摇头说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可是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怕是再也没有可能遇到那艘神出鬼没的幽灵船,那么也就意味着,爷爷的仇永远也没有办法报,安斯瓦尔多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眼前的这个机会。

“可是……那是暴风雨的中心啊……如果……“普林斯依旧心有余悸。

“就按安斯瓦尔多说的做吧。“索妮娅笑了笑,肯定了安斯瓦尔多的做法。其实,此刻的天气令原本就没有太多出海经验的索妮娅焦虑不已,可此刻的她,更在意的是安斯瓦尔多的心中所想,若是可以让安斯瓦尔多早日找到事情的真相,那么她即便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没有关系。

“康斯蒂秋辛”号风驰电挚般地向着风暴中心冲了过去,似是下定决心,迎接着狂风暴雨的挑战。上帝似乎从不会畏惧,顷刻之间,滂沱大雨便在不断翻滚着的海面上肆虐起来,如箭一般,直射在露天甲板上,噼里啪啦的响声让船员们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惶恐之中。炮手们顾不上不断拍打在自己身上的如冰凌一般的冷雨,连忙搬起装着火炮发射药包的木桶,快步冲向舷梯,将它们转移到主炮甲板上,以防被雨淋湿。

雨丝毫没有休止的意思,反而愈发的变本加厉。不一会儿,整个露天甲板便被雨淋得湿透。风越刮越猛,夹杂着浪花不断向上翻腾着,拍打着。船身开始不住的上下左右摇晃起来,船体向下风方向倾斜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船员们拼命的抓住船沿,才勉强着站直身子。

然而安斯瓦尔多却依然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他双手紧紧扶着后甲板和中腰之间的隔离栏杆,傲然挺立般的指挥着全舰。索妮娅站在他身边,几次猛烈的摇晃险些摔倒在地上。

“索妮娅,这里危险,你去舰长室里躲避一下吧。”安斯瓦尔多大声的喊着。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让我和你一起留在甲板上吧!你看,这里多美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索妮娅紧紧的握着栏杆,关节处因为用力已经泛起了青白色,但她却依旧拒绝了安斯瓦尔多的建议,用尽全部的幽默细胞,开了一个并不太好笑的玩笑。

而水手们却真的被逗笑了,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似是缓和了许多。二副普林斯再次测定了航速,神色忽然间变得紧张起来:“船长,现在航速已经13节了。风浪太大,况且还不是全顺风,我建议把翼帆和顶桅帆收起来,不然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我们的航速已经够快了!”

安斯瓦尔多迟疑了一下,老实说,即便是这样的速度,他依然不是很满意。考虑到船员们的安全问题,他才勉强同意收起最容易导致船只稳定性下降的翼帆,但是坚决不同意收顶桅帆。

操帆手顶着暴风雨花了很大的力气终于爬上帆桁,艰难地将翼帆收了起来。安斯瓦尔多本以为这样一来,便会将船速降至安全范围之内,却没想到,船不但没有减速,反而还加速了。庞大的舰体犹如一张薄薄的纸片在狂风巨浪中摆动着,水手们已经不求站直身子,纷纷扶住所有能扶的东西,只要不摔倒便万事大吉。安斯瓦尔多用望远镜不停的观察着对方的船,对方的船身同样摇晃倾斜,却不慌不忙的前进着,似乎从未把安斯瓦尔多放在眼里。

普林斯蹒跚地走到船舷边再一次测试了航速,脸上的恐惧似乎再也隐藏不住:“船长,已经14节了,再不收帆恐怕桅杆要折断了!”

“不!绝不能放弃这次机会,一定要追上她!”复仇心切的安斯瓦尔多顾不上船只倾覆和桅杆折断的危险,坚持继续追逐。

在安斯瓦尔多的坚持下,“康斯蒂秋辛”号与对方的距离正在逐渐拉近,所有让他多夜不能寐的担忧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救赎。

“快追上了!快追上了!”只对方离自己只剩下数海里,安斯瓦尔多兴奋地大喊。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巨浪便席卷而来,海水如决堤一般涌上露天甲板,巨大的冲力将猝不及防的安斯瓦尔多和索妮娅掀翻在甲板上。

情急之下,安斯瓦尔多眼疾手快的死死抓住拉杆,另一只手试图抓紧索妮娅。索妮娅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安斯瓦尔多冰冷的手掌,还没有来得及抓紧,便随着“啊——”的一声惊呼,顺着船倾斜的方向滑了下去,安斯瓦尔多还来不及反应,便眼睁睁的看着索妮娅从后甲板和中腰间的登船口上掉了下去去,“噗通!”一声落入了波涛汹涌的海水中。

“救命啊!救命啊!”索妮娅一边挣扎着,一边全力呼喊。

安斯瓦尔多顾不得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惊慌失措地朝船舷边奔去,朝水手大声喊着:“有人落水了!快扔条绳子下去!快啊!”

在安斯瓦尔多接连不断的催促声中,一位船员扔下了一条缆绳。

“索妮娅!快抓住绳子!”安斯瓦尔多朝着索妮娅高声喊道。

本就柔弱的索妮娅在海里挣扎着,早已没有力气,她咬紧牙关,奋力的划着水,才终于抓住了那根绳子。

“快!大家一起用力拉!”安斯瓦尔多立即下令道。于是,有好几名水手一起抓住绳子,试图将索妮娅往上拽。

“用力拉!一二三!一二三!”安斯瓦尔多喊着口令,水手们拉紧绳子,随着他的口号一起发力。然而由于被水淋透的甲板异常湿滑,再加上船身不断的摇晃,以及在高速移动下海水对落入水中的索妮娅的粘滞阻力,水手们的脚下不断地打滑,用尽全身力气,却依旧束手无策。

“往甲板上撒沙子!”看着索妮娅在水中不断的挣扎着,安斯瓦尔多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以增大粘着系数。

一语惊醒梦中人,水手们忙去底舱里取沙子。可在翻滚的巨浪中不断挣扎的索妮娅终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前一黑,身子瘫软了下去,松开了抓着绳子的手,任由巨浪吞噬着。松开了绳子的索妮娅失去了与“康斯蒂秋辛”号仅有的联系,被全速前进的船顽固地甩在了身后,在苍茫的大海上化为一个一闪即逝的光点。

看着索妮娅离船艉越来越远,安斯瓦尔多的心里莫名的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几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追逐,果断下令道:“全速倒船!快!动作快啊!”

操帆手们手忙脚乱的执行着安斯瓦尔多的命令,拉动两旁调整帆桁角度的绳索,迅速将所有帆桁转动到相反的位置。

“倒退!快倒退!用最大动力!”安斯瓦尔多继续喊着。

“船长,帆桁已经转到极限角度了!现在我们是侧顺风,倒船就是侧逆风,张满帆用最大动力极易翻船!”普林斯提醒安斯瓦尔多道。

“所有闲置的船员全部移动到上风方向!”安斯瓦尔多试图用此方法保持船身的平衡。他清楚的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可是此刻在安斯瓦尔多眼中,似乎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加糟糕的情形了,即便百年之后,这些水手们会像自己讨伐卡洛琳娜一般来讨伐自己,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对于侧逆风的后退方向来说,动力并不可观,“康斯蒂秋辛”号依旧在缓慢地减速。安斯瓦尔多的神经已然处在崩溃的边缘,想到处在生死关头的索妮娅,他一刻也不能等待再次下令道:“把所有支索帆都张开到退行角度,以增加船只受风角!”

操帆手听令将船艏支索帆、主桅支索帆、后桅支索帆全部张开到反向的角度。安斯瓦尔多却依旧不满足,为了让船更快减速,他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抛锚!快抛锚!”

水手们将两侧的沉重的铁锚抛入了海里,有了铁锚的桎梏,船速迅速降了下来。当还剩至2-3节左右时,安斯瓦尔多又下令起锚,以便让船向后倒退。

几名水手们来到起锚机前,插上起锚的棍子,开始转动着庞大的起锚机,一刻不敢怠慢的将锚拉了上来。

“康斯蒂秋辛”号沉重的舰体终于倾斜着开始向后倒退,逐渐加快了退行的速度。

安斯瓦尔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船尾,终于,他在海上再次看到了索妮娅的身影,尽管已经失去了意识,却依旧在随波漂流着。眼看着距离逐渐拉近,等到还差几十码时,安斯瓦尔多再次下令:“现在抛锚,收帆停船!”话音未落,他便迫不及待地跳入海中,拼命地向船艉方向游过去。

安斯瓦尔多吃力的划着水,终于抓住了索妮娅,拉着她一点一点艰难地游向“康斯蒂秋辛”号。此时,船只倾斜的角度开始慢慢回正,摇晃的幅度也减小了许多。水手们再次扔下缆绳,几名船员顺着绳子走下登船的台阶,伸手将索妮娅和安斯瓦尔多拉上了船。

上了船后,安斯瓦尔多顾不得自己冰冷颤抖的身体,忙从水手那里接过索妮娅将她紧紧抱住。已处于昏迷状态的索妮娅,身上冰冷的温度让他感到心疼。

“索妮娅!索妮娅!”悲痛万分的安斯瓦尔多拼命地摇晃着索妮娅的身体,呼唤着她的名字。

“快把她放到甲板上,让她躺平!”普林斯并没有被焦急冲昏头脑,理智地说道。

安斯瓦尔多忙将索妮娅的身体平放在甲板上,依旧不断地大喊着她的名字,试图将她从昏迷中唤醒过来。水手们都上前围观。

“德拉克鲁兹小姐!”普林斯也在一旁喊着,同时将头凑到索妮娅的胸口听了听,又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慌张一瞬间漫上了他的脸:“哎呀,好像没有呼吸了!”

“不会的!”安斯瓦尔多厉声反驳道,一把推开普林斯,扑到索妮娅身边,双手不断地按压着她的胸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索妮娅,你活过来!活过来!”

就在这一刻,安斯瓦尔多终于明白了索妮娅在他生命中的重量,只要索妮娅可以活过来,他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他所谓的必须要报的仇恨。

大约按压了几十下后,索妮娅终于吐出了吸进肺里的海水,猛烈地咳嗽起来。

“活了!船长!她活过来了!”二副兴奋地叫了起来。于是水手们都欢呼起来。

索妮娅微微睁开了眼睛,安斯瓦尔多忙将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索妮娅,你感觉怎么样?快和我说说话,随便你说什么。”安斯瓦尔多急促的说着

索妮娅吃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拉菲尔……是我拖累了你,害得你没有追上那条船……”

“别说这些了。没有了你,我报不报仇又有什么意义呢?”安斯瓦尔多看着索妮娅的眼里满是心疼。

索妮娅释然的笑笑,随即眼皮无力的垂了下来,再度失去了意识。

“索妮娅!”刚松了一口气的安斯瓦尔多,心弦骤然间再次崩紧了。

“估计她只是昏过去了,快把她抬到舰长室里去!”普林斯果断地说道,于是安斯瓦尔多和他一起,抬着索妮娅来到舰长室,将她放在床上。

这时军医闻讯赶来,仔细的检查了索妮娅的情况,立即对安斯瓦尔多说道:“她浑身冰冷,赶快把她的湿衣服脱了,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除了索妮娅之外,船上并没有其他女性,没有船员敢为索妮娅更衣。安斯瓦尔多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带丹妮上船。可是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只能让其他人都回避,自己和军医一起将她湿透的衣服脱去,再给她换上一套干净的水手衬衫。为怕她再次受凉,又帮她掖了掖被角。

“医生,她情况怎样?”安斯瓦尔多急切地问道。

“别担心,她已经没事了。只是溺水挣扎的时候筋疲力尽,怕是要休息一段时间。”听了军医的话,安斯瓦尔多紧崩的神经才终于缓和了下来。

普林斯走进舰长室,将一杯热水递给安斯瓦尔多,接着询问道:“船长,我们现在要启航吗?”

“不,继续保持抛锚和收帆,等到暴风雨过去了再启航。”安斯瓦尔多终于恢复了理智,平静地说道,“哦对了,我们现在身处茫茫大西洋,一时半刻没有港口可以登录,趁现在下雨,多收集点淡水。”

“是,船长。”普林斯说着,便离开了舰长室,让船员们执行命令。

窗外,雨依旧凌乱的下着,风力虽有所减弱,却也依旧无休无止。由于“康斯蒂秋辛”号一直定着锚,且所有帆都收了起来,因此摇晃的幅度还处于能控制的范围内。为了防止雨水倒灌进来,使索妮娅再次受凉,安斯瓦尔多将舰长室的所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他一直守在索妮娅的床边,安静的看着她的脸,希望等到她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他终于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带来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可偏偏一切,总是在经历过之后,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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