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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七、分歧

辗转走过了几条繁华的街道,索妮娅和安斯瓦尔多终于找到了圣胡安市区最大的一间酒馆——老水手酒馆。之所以叫这样的名字,是因为来这里喝酒消遣的,大部分都是已经退役的老水手,时间长了,老板索性放弃原本的名字,将酒吧改名为“老水手”。

安斯瓦尔多拉着索妮娅的手大步流星地向酒馆里走着,索妮娅视线一瞥,似乎发现了些什么,走到酒馆门前的柱子前,没有花纹却浑然天成的柱子上面,刻着一排古体字,由于年代久远,不管是力道还是神韵,都模糊了许多。索妮娅和安斯瓦尔仔细辨认着,终于一点一点的拼出了那行字:“Waitingforyou”。

“Waitingforyou?我想,这一定是很久以前一个痴情的姑娘,在这里等待她的爱人所写下的吧?也许,这里面还藏着一个凄美的故事呢。”索妮娅扭过头去笑着对安斯瓦尔多说道。安斯瓦尔多温柔地望着索妮娅,接着和索妮娅一同走进了酒馆。

站在吧台前,安斯瓦尔多环视了一圈。酒馆里的人并不少,多数都是在喝酒寻欢,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水手,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一边喝着酒一边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索妮娅觉得这也许是在这间酒馆里唯一一个可以帮到他们的人,便和安斯瓦尔多一起,在老水手的对面坐了下来。

“老先生,我想冒昧地和您打听一个人。请问您以前听说过一位叫卡洛琳娜-塞巴斯蒂昂的女子吗?”索妮娅开门见山就问。

老先生听到索妮娅的话,缓缓抬起头来,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索妮娅的时候,神情却忽然间变得复杂起来。他带上老花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索妮娅,吓得面如土色,声音颤抖地说道:“那……不就是你吗?”

“不是啦,请您不要害怕。我叫索妮娅-德拉克鲁兹,是美国海军巡航舰‘康斯蒂秋辛’号的大副。不过……这么说你真的认识她啊?”见到老先生的反应后,索妮娅马上意识到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但是,你简直和她一个模样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想象的两个人呢?”老先生仍旧惊魂未定地说道。

“对啊,很多人都说我和她十分相像,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对她感到好奇,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嘛。”索妮娅眯着眼睛笑笑说道。

“唉……”老人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想,已经过去快五十年了,说起来,那真的是一个可怜的姑娘……”

“你说什么?可怜?”安斯瓦尔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老先生对于卡洛琳娜的评价竟然是这样的,愤怒地想要反驳,却被索妮娅在桌子下轻轻地踢了一脚,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是啊。她曾经在一场战争中为了顾及她的丈夫而被迫逃亡,但是却遭到她丈夫的唾弃,最后还被他抛弃了。但是她却依然心心念念地想着他,于是每天都在这座港口的码头上痴痴地等着他,认为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她,但那个狠心的男人却始终没有再出现。后来有一次,我碰巧要回西班牙,她猜想他丈夫可能已经回到西班牙了,于是托我回去的时候,帮她找到那个男人,稍个信给他,说她会一直在这里等他。可我回到西班牙后,找遍了塞巴斯蒂昂小姐提到过的所有他经常去的地方,却并没有找到她说的那个男人。等我再次回到这里时,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了……你们看到门口柱子上那排字了吗?那就是她刻下的。”老人的声音忧伤且低沉,似是在悼念一个逝去的灵魂。

“你在开什么玩笑?”安斯瓦尔多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狠心男人的孙子!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把我爷爷后半辈子害得好惨!”

“恶毒?小伙子,你为何如此冤枉她?”老先生匪夷所思地问。

“我冤枉她?笑话!这一切都是我爷爷生前亲口告诉我的!难道他还会骗我不成?这个女海盗曾经背叛了西班牙海军,害死了西班牙舰队司令贝格妮娅-德-雷佐小姐,抢走了我爷爷的座舰‘圣洛伦佐’号,还把我爷爷当奴隶一样的虐待!我爷爷忍无可忍杀死了她,本以为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可她却还是阴魂不散,如同幽灵一样纠缠了我爷爷一辈子,最后让我爷爷死于恶梦之中!现在,‘圣洛伦佐’号沦为了任她摆布作恶多端的幽灵船,我当前的任务就是要找到那条幽灵船!不论她是人是鬼,我都要将她撕成碎片!”安斯瓦尔多愤怒的吼道。

“你胡说!我不允许你这样侮辱塞巴斯蒂昂小姐!”老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吐出来的一字一句却依旧铿锵有力。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听我说一句。”索妮娅拉住冲动的安斯瓦尔多说道,“既然安斯瓦尔多先生的爷爷已经过世了,我们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到底谁的话才是真的,那么当前首要的任务就是找到那条船,这样这个秘密自然就大白于天下了。所以这位老先生,请您告诉我们那条船的下落,这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我不知道那条船现在在哪里,真的。自从塞巴斯蒂昂小姐过世后,我就没再见到那船了。”老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你们在说那条幽灵船吗?”正当索妮娅和安斯瓦尔多一筹莫展之际,邻座的一位中年商人突然和他们搭讪道,“我前几天出海时倒是见到过一条诡异的海盗船,三根桅杆,远远望过去,似乎是一艘战列舰。但是这艘船没有国籍,船体也已经腐朽不堪。幸好我们的商船采用了最新式的飞剪船体,才得已逃脱。想必就是你们要找的那条船吧?”

“能告诉我你遭遇那条船的具体位置吗?”安斯瓦尔多多见事情终于有点眉目了,迫不急待地问道。

“在离波多黎各岛东南方向约300海里,快靠近多米尼克岛的位置。”那人思索了一下,随即笃定地说道。

“非常感谢!”安斯瓦尔多忙不迭的向那人道谢,接着回头对索妮娅说道:“拉克鲁滋小姐,现在得马上走,去多米尼克岛!”

“哎哟,刚上岸又要出发,就不能先歇一天再走吗?我现在好累啊……”索妮娅有些撒娇的说道。

“完成任务要紧,去船上休息也是一样的。”安斯瓦尔多急于找到那条幽灵船,为爷爷报仇,只得暂时委屈索妮娅了。

索妮娅有些不情愿,却依旧顺从地跟在安斯瓦尔多身后,起身离开了酒馆,向码头走去。

路上,索妮娅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老水手的话,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安斯瓦尔多,我觉得你爷爷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什么?你居然也怀疑起我爷爷了?”安斯瓦尔多有些不悦的说道。

“凭我的直觉判断,那位老先生说的没错。塞巴斯蒂昂小姐也许并不像爷爷描述得那样,也不像我们认为的那样。或许,她只是因为对你爷爷用情至深,抑郁而死吧。”此刻,索妮娅对卡洛琳娜的恨意已经完全消失殆尽,相反,倒有些同情她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安斯瓦尔多难以置信的继续追问道。

“你一个大男人,当然不会了解女人的心思,但是我了解。塞巴斯蒂昂小姐既然爱你爷爷爱得那么深,怎么可能轻易地背叛他?更谈不上虐待和羞辱了。只有男人们才会做出这种辜负女人感情的事。”索妮娅撇撇嘴,用尽量不伤害到安斯瓦尔多的语言说道。

“你说什么?”安斯瓦尔多瞪大了眼睛,“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爷爷为什么要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骗我们?”

“也许你爷爷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并且对她厌恶至极,才会这么说的吧?又或者……”

“你胡说!我爷爷不是这样的人!”安斯瓦尔多冲动地打断了索妮娅,心中的愤怒一触即发。

“我知道你相信爷爷的话胜过相信那位老先生,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啊。假如真的像你爷爷说的这样,那她为什么要在酒馆门口的柱子上刻下‘Waitingforyou’这几个字呢?”

“这又能说明什么?这句话的字面解释太多了,并不能证明她是真正爱我爷爷的。她想表达的意思是,等爷爷回来后要杀了他也说不定。”安斯瓦尔多轻蔑地说道。

“安斯瓦尔多,你见过谁杀人之前还会昭告天下呢?你这样想的话,就未免太偏执了。”索妮娅有些赌气的说道。

“你竟然不和我爷爷站在一边,仅仅听了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帮起那红发女海盗说话!我已经说了,那个红发女海盗是我爷爷最大的仇人,也是我最大的仇人!我什么都不相信,只信我爷爷的话!你若是非要和那女海盗为伍,也就是我的敌人!”安斯瓦尔多失去了理智,朝着索妮娅大声的吼道。

“安斯瓦尔多,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冲动?我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分析问题而已!”索妮娅辩解道。

“别再说了!我看你不光外表长得像那红发女海盗,内心也和她一样冰冷无情!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着,安斯瓦尔多快步向前走去,把索妮娅甩在了身后。

“拉菲尔!”索妮娅大声喊着安斯瓦尔多的名字,可正在气头上的安斯瓦尔多却似乎跟没有听到一般,仍然大踏步的向前走着。索妮娅依然恋恋不舍地悄悄跟在他后面。

安斯瓦尔多不管不顾的来到圣胡安的码头,发现刚好有一艘新式的商船靠岸,挡住了‘康斯蒂秋辛’号的去路。看着码头的装卸工人正忙碌着从那船上卸货,安斯瓦尔多刚想上前理论,突然船上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的女子,先安斯瓦尔多一步下了船,一眼便看到了安斯瓦尔,兴奋的向安斯瓦尔多快步奔了过来。

“安斯瓦尔多!”女子一面喊着安斯瓦尔多的名字,一面沉沉的扑到他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丹妮,你怎么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安斯瓦尔多依旧沉浸在愤怒中,用不屑一顾的语气说道。

“我好想你……安斯瓦尔多……”丹妮却把头埋在安斯瓦尔多怀里,深情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安斯瓦尔多感到非常惊讶。

“我放心不下你,向司令打听了你的去向,于是搭乘商船跟过来了。”丹妮温柔地说道。

而此刻的索妮娅,默默地站在码头,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心中一阵委屈,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她无法相信安斯瓦尔多之前的所有诺言都是假的,而与此同时,她忽然间觉得,丹妮小姐与安斯瓦尔多竟是那么的登对。也许丹妮小姐的温柔,才是安斯瓦尔多真正需要的。想到这里,索妮娅摇摇头,有些认命般的转身离开了码头。

“你居然跟踪我?”安斯瓦尔多直白地问道。

“我知道不该这样做,可是我真的很想你……希望你不要介意。从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丹妮撒娇地说道。

“好了好了,以后别再这样了。”安斯瓦尔多有些不忍心,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听到安斯瓦尔多这样说,丹妮再度绽放出美好的笑容,沉思了片刻,又说道:“安斯瓦尔多,你能让我和你一起参加这次行动吗?”

“不行,这次的行动很冒险,你不是军人,贸然上船不仅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还会拖累大家。我们刚刚得到关于那艘船的消息,马上要出发了,你还是早点回格伦维尔吧。”安斯瓦尔多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丹妮的请求。

“安斯瓦尔多,我费了好大的精力才找到你,我们碰一次面有多困难啊。你就不愿意多花点时间在我身上吗?哪怕就一会儿也好。”丹妮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委屈。

“那……好吧……去我舰长室里坐一会儿吧。不过,我真的有要事在身,最多只能陪你10分钟的时间,然后你就得下船了。”安斯瓦尔多于心不忍,硬着头皮同意了丹妮的请求。

而索妮娅,则一个人在岛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脸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吹干,可心中的酸楚却愈发的明显。索妮娅走着走着,便又走回到了“老水手”酒馆。站在酒馆门前,索妮娅呆呆地望着柱子上卡洛琳娜曾经刻下的“Waitingforyou”那几个字,忽然间,她感觉到这几个字最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了。她似乎可以想象的到,卡洛琳娜是用了多少的思念和泪水,才刻下了这几个字。于是她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配剑,将那几个已经不太清晰的字重新描了一变,看着柱子上深深的印记,两行清泪再度从她的眼眶中滑落。

索妮娅的举动,引起了刚才那位老水手的注意,他认出这就是那个和塞巴斯蒂昂小姐一模一样的女子,便上前问道:“姑娘,你怎么了?你不是和你的男友去寻找那艘条船了吗?难道你也被他抛弃了?”

索妮娅擦了擦眼泪,扭过头,见是刚刚的那位老先生,一肚子的委屈再度涌上眼眶。她没有回答,只是收起剑,转身走进酒馆,来到柜台前,低调地问老板要了一瓶烈酒,接着坐到刚才那个角落,将同样悲伤的液体倾倒在酒杯中。

老水手有些担心索妮娅,想了想也跟着她进了酒馆,声音苍老却关切地问道:“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索妮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声音哽咽的说道:“他丢下我走了,还说我的内心和红发女海盗一样冰冷无情……”

“哎……”老人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索妮娅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接着他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开口说道:“姑娘,趁他现在还没走远,你赶快去追他啊!在这里喝闷酒是没用的,你可千万别做第二个塞巴斯蒂昂小姐啊!”

“可是……可是我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索妮娅终于开口说出了最令她惶恐的那一部分。

“你既然这么在意他,就证明你心里还是喜欢他的。”老人劝慰道,“你喜欢他,就要想办法同样赢得他的爱,你躲在这里,他不会看到你的委屈和难过。”

“我真的很喜欢他……可是他已经不喜欢我了,他和那个女子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我该怎么办?”索妮娅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泪滴在酒中,她却全然没有察觉。

此时在“康斯蒂秋辛”号的舰长室里,安斯瓦尔多正和丹妮闲聊着。他看了看怀表,约定的时间似乎快到了,刚想请丹妮下船,却猛然想起他把索妮娅一个人丢在了路上,这令已经平静下来的安斯瓦尔多的心中,忽然恐慌了起来:“不好!我刚把德拉克鲁兹小姐一个人丢下了,我得回去找她!”

“安斯瓦尔多,我刚才好像看到……你们两个吵架了……是么?”女人特有的敏感让丹妮早就察觉到了安斯瓦尔多与索妮娅之间的关系绝非普通同事之间的感情,却还是怀着一线希望故意试探地问道。

“对,我和她之间的确是出现了一些分歧,但不管怎样,我依然是她的上司,不能把她一个人丢下不管。”安斯瓦尔多说着,果断地站起身走下船,朝远离码头的方向奔去。

身后,丹妮望着安斯瓦尔多的背影,有些自嘲般的笑了笑。

“她究竟会去哪里?”安斯瓦尔多在码头附近找了一圈,却找不到索妮娅的身影,焦急与悔恨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若是索妮娅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怕是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忽地,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上一次索妮娅和自己闹别扭时候的样子,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对,她很可能又去了刚才那家酒馆。她遇到不开心的事,总会想要去喝几杯。”想到这里,安斯瓦尔多快步向“老水手酒馆”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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