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间到了深夜,满城皆已寂静。可灯火通明的会议厅内,一场重要的会谈才刚刚开始。
乔希义正词严地说道:
“我以鲁珀王国和平之城城主的身份,在此发起号召。现南方边界受到大批魔物侵袭,因城防巩固力量不足,以致于多数城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魔物不通人心,直奔我国中心都城而去,而下一步,便是先取我城。”
他的声音忽的一顿,“它们善于夜间攻杀人类,根本不分卫兵和百姓,见着就咬,就撕。对于这些魔物的实力,相信各位还不太了解,我特意请来了王国的禁卫圣骑士七队队长,拓来说一下。”说完,乔希便坐下来。
赫伯特先生身边的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骑士站起身来,约莫有个三十来岁,留着一点点胡渣,额头上有一道长约十公分的伤疤,一看就是常年在刀尖上跳舞的人。拓干练地站起身来,带着一股血腥的肃杀之气,朝向乔希微微一颔首,并不敬礼,接着便用沙哑的声音说:
“各位,这种魔物的实力个个不凡,在白天的战斗力并不强大,因此它们都会选择隐匿,不与我等骑士、剑士等交锋。但是,一到夜间,便成群出拥,其战斗力也会大幅度增加,正如城主所说,它们见人便会攻击,不惧于死亡。因此,截止到今天,和平之城以南的所有聚落城镇,已经全部沦陷了。”他的语气里突然透出了一抹狠戾的杀气。
“拓骑士长,冒昧地请问……”坐席之中,却是站起了一名贵族打扮的中年人,很是担心地问道,“您带来的军队,再加上我城中所有的士兵和守卫,能否将这些魔物击退?”
拓的脸色一沉,阴冷地看向他:“不好意思,我拓所参与过的战斗,还未尝过失败的滋味。”言语中的骄傲不言而喻。
此言一出,便有人叫好,甚至不乏掌声:“好啊,如此一来,我城便仍能和平安久了。”
“怎么这样就下结论了……”小姑娘低着头,小声轻哼道,“这些怪物我和老板可是见过的,它们最厉害的还是身上的毒素。”
“这个所谓的禁卫圣骑士的队长,只怕也是没经历过真正的大战吧。”赫伯特先生摇了摇头,对于这场守城战的结果,心里却是已经有点没底了。一个成功的将军,如果聪明的话,是不会把骄傲和胜利挂在嘴边的。
乔希继续发话:
“我们都知道,这样的魔物即使再强大,也不会是我鲁珀王国的对手。只是,它们的数量庞大,并且在夜间的移动速度极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取我城池。各位都是和平之城里的大家族领头人,战斗一旦开始,你们所拥有的财力和物力,必将能起到胜利的推动作用。”说道这里,他发起这次会议的真正意义便出现了。
“这……”一名衣着华贵的半老领头人站起来,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乔希城主,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事情,它的真实性和可信度,在下认为,还有待于考究……”
“有待考究?”乔希哈哈大笑,满是戏谑的看着他,“道尔老先生,您这话可就是说笑了。如今国难当头,我又怎么会做儿戏?更何况,您们这些家族的眼线,也是插遍了各个小地方,恐怕早就收到了南方城镇沦陷的消息吧?”
“不错,”马上又是一个声音响起来,这是又一名家族的领头人,“我们的确收到了有魔物压境的消息,但是,是否攻占过了城镇,这还真的不好说。毕竟,还没有一个难民逃出来,到我们和平之城不是?”
“哼,”拓冷眼出声道,“这只能说明,这些被魔物攻陷的城镇里面的人,都死了!”
“这话就有点绝对了吧——”白袍青年蒂米这时站起身来,踱步而语,走到赫伯特先生的身旁,“我的这位兄长,便是从最南面的一个小镇里迁移出来的,今天下午才刚刚抵达和平之城!”满座皆惊,都看向了这名衣着平平的年轻人。
赫伯特先生仍然不离坐位,脸上又浮现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不好意思,各位,正是在下。容我自我介绍一下,赫伯特,驯兽职业公会的弃徒!”
“什么,弃徒?”各个家族的领头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的暗自咋舌,“难不成,这小子就是那位公爵之后吗……”
几乎每个人都是吞了吞口水,心里都有点往外飙凉气,“你说,你是叫赫伯特?”
“是。”赫伯特先生点了点头,面不改色,不卑不亢。
“果然是你。”有些资格比较老的领头人点了点头,露出赞赏的目光,“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公爵大人的后人仍能如此神勇。”
“您过奖了。”这时候,赫伯特先生也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收起了笑容。他正色道:“我也见识过那些魔物的本事,在白天的确战斗力不怎么样,可是,一旦到了晚上,则是成群出动,其战力不可小觑。但是,仍有像我这样的人能逃出生天,不瞒各位,我身边的这位姑娘,也是和我一起从那个小镇出来的。”刷啦刷啦,又是一群目光转移到了一脸无辜的小姑娘身上。
他停顿了几秒钟,握了握露露的小手,接着说道,“所以,这些魔物既不是无法战胜的,又是一股能够与我们相抗衡的力量。还请各位,能以大局为重,为了我鲁珀王国的荣耀,集结各个家族的力量,共同对抗外来的魔物!”
“既然是这样,我道尔家族愿意出力。”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很快,刚刚的一位领头人率先出声响应。
“雷文家族愿尽绵薄之力!”
“我坦普尔顿家族……”
“还有我等……”
小姑娘拽了拽赫伯特先生的衣角,很是欢喜地说,“嘻,老板比那个什么城主说的话有号召力多了!”这话一出,那乔希的脸上又是一阵红白交加,仿佛生吞了二两罂粟,很是喜感。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子夜。最终,前来的家族领头人全都表示愿意出一份力量,来抵抗即将来攻城的魔物。不得不说的是,赫伯特先生的确成为了会议成功最重要的一个纽带。
“露露,”散会后,他将打着哈欠的小姑娘送进了房间,止步在门前,“睡吧。明天我们可能还要留在这座城里。”
“啊?”小姑娘现在脑子里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问赫伯特先生,“老板,你现在困吗?”
“还好。”赫伯特先生苦笑,算起来,他似乎已经有个两三天没睡过觉了,中途虽说昏迷了一次,但到现在居然还算是精力充沛。
“那陪露露说会话吧,我要审问你!”小姑娘明眸皓齿,蹭得钻进被子里,床的一角腾出了位置。
他点了点头,就料到她会问些过去的事情了。
小姑娘想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老板,你在去那个镇子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个问题,事实上在之前就一直困惑着她。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还是个毛头小子,什么本事都不会,就想着去学门技艺,误打误撞进了和平之城,就跟着驯兽职业公会的人去学习。那时候也算得上是够努力吧,没过两个月就把精髓给掌握了。”赫伯特先生想了想,沉吟片刻后,这样说道。
“那,那后来怎么又成了弃徒?”小姑娘眼神有些黯淡,她想不明白,老板既然那么厉害,又怎么会被人给驱逐出来。
“有人发现我是公爵之后,”赫伯特先生平淡地说道,这些事于他而言已经过去了,“所以百般刁难,最后,我没能继续留下来。幸运的是,我的身份也没能传播出去。”
“就是那个,那个城主?”她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服气地问。
“也不全是。”赫伯特先生摇了摇头,不置可否,“那时的我已经拿到了城中议会的会员徽章,就是现在胸前的这个东西,同时也具备了成为下一任城主的条件,仗着年轻,根本不懂得收敛,所以才让人捏住了把柄,是我自己待不下去了,就自己去南方的一个小城镇做了个花店老板。”他说。
“那时候,老板知道自己是公爵吗?”小姑娘很失望,她觉得赫伯特先生失去的东西太多了。
他摇了摇头:“我也是从小镇动身的前一天,才收到蒂米的信。他讲得很清楚,魔物大举入侵王国的消息也是从他那里得知的。信里面,还提到了那位所谓的公爵,我的先人。”
“是做什么的?”小姑娘抬起头来,很是好奇。
“他的名字叫做凯利德,好像是百年前的鲁珀的大将军。当年战乱,王国受乱兵侵袭,天下也是如现在一般的惨象。凯利德应女王之命,仅仅带领了三千残兵,便收复了被攻占的所有领土。”赫伯特先生描述道,对于这位先人的名号,他似乎也在后来的书籍里面翻阅到过,好像那时也是能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好厉害!”露露惊奇的张大了小嘴。
“大概也加上了点虚构的成分吧。”赫伯特先生笑了笑。说起来,他对于公爵不公爵的名号,根本就不在意。之所以让蒂米在人前引出这个话题,无非就是为了增强这次城主集结的号召力,除此之外,他不打算用别的实权。
“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小姑娘看向了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她对于这座繁华的和平之城,确实是没有什么归属感。
“这也是蒂米跟我商量的意思。”他敲了敲手指,示意小姑娘不要走神,“这些事就很复杂了,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就继续出发,按照原本的计划路线,前往王国的都城。”
“蒂米是谁?”小姑娘对这个名字还很陌生。
“就是那个一直拥护我的白衣人。”赫伯特先生解释道,“那时候,蒂米比我晚入公会,一直对我很尊敬,到了现在也是。”
“哦……”她点了点头。
看到小姑娘的精神不佳,赫伯特先生站起身来,朝房间外走去。
“我就在旁边的房间,有事就来找我。”他关上门,给小姑娘道了声晚安。
“是,老板。”露露乖巧地应了一句。
……
凌晨,东方泛起了浅浅的鱼肚白,城中却突兀地弥漫着一股血腥的腐臭味道。
“不好了!”赫伯特先生的房门被急促地敲击着,“哥,我是蒂米!你快出来看看吧,出事了!”他的面色焦急,挂满了汗水,已是没了前一天的从容。而那本来洁白得一尘不染的衣袍上,此时已经染上了淡淡的血污。
赫伯特先生走出来,有点疑惑不解:“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跟什么人战斗了?”他的一身衣服虽然有点凌乱,但因为并没有脱下,所以还算规整。
“不,不是人……”蒂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是从城门口刚刚疾跑回来的,“魔物……攻城了。”
“这么快?”他定了定神,这和之前预料的时间差得远了。但是,当看到蒂米这副狼狈的样子时,赫伯特先生不得不相信了:“快,带我去守城。”
“不行。”蒂米摇了摇头,“哥,你得跟着我去弄身盔甲和武器。”说完,他转身便走向转角的走廊,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赫伯特先生紧紧地跟在蒂米的身后,打趣道:“不错,总算有点大将军的样子了。”
“这是乔希的意思。”他的表情轻松了一点儿,手却是一直不安地放在入鞘的剑柄上,现在如此危险的当口儿,倘若他们这场守城战无法胜利,和平之城的居民们,这一觉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是什么用意……”赫伯特先生停止了说笑,眼里闪过一抹寒光,“不会是想在这个时候,把我带上战场,再图谋杀死吧。”
“应该不会,”蒂米也是将信将疑,“但是,给你先上套防护,应该会安全一些。”
说着,两人来到了一个地下的石室里面。这儿十分宽阔,也很隐秘,而且给人一种常年没有人来过的感觉。唯一的光亮,便是随处可见的小积水,反射的刀光剑影了。
“好多的武器和盔甲……”赫伯特先生不由得咂咂嘴,这也太夸张了,他曾经也在这儿任过职,但是却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该有的冷兵器这里都有,哥,你看看吧。”蒂米一指,到处都是各类琳琅满目的武器,最常见的就是长矛、长枪等骑士用的东西了。
“你去帮我找身轻型的锁子甲来,”赫伯特先生活动了一下筋骨,说实话,骑马打仗之类的事儿,他虽然是干过那么几次,可是一点都不擅长,再加上过了这么多年,即使很多要素心里仍然记得,但身体的四肢早就忘了。
在鲁珀王国,打仗时还是以重骑兵为主,大多数元帅和将军都认为,这种全副武装的骑兵的可靠性更高。可赫伯特先生从不这么想,因为这一次,他压根儿就没想去骑马。
“喏,之前就给你量身做过一套的,一直没用过。”蒂米很快取来了一套盔甲,大概是由很细小的熟铁环相扣而成的链甲,并不像古哥特式铠甲那样笨重,而是十分的轻捷,且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好的。”赫伯特先生接过来,很快就将它套在了身上。约莫二三十斤的重量压在了肩膀上,倒也不显得多么沉重,动作也能行云流水地施展开来。
“哥,挑好武器了吗?”蒂米问道,他已经离开城门十几分钟了,这段时间,战斗不知道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
“我有个不错的主意。”赫伯特先生望着这些剑啊刀啊的,露出了一抹少有的狡黠。他已经不愿意耍这种常规的冷兵器了。而且,这样的守城战中,凡是白刃战,起到重要作用的往往是长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