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主问我为何这么相信十三。
我说他是我儿子。
铺主说，去你大爷。
我说，我第一次见到十三，他坐在街边就像一条没人要的野狗，眼里藏着最深的孤独。
铺主就说，和你很像？
我摇头，说，和以前的我很像，仿佛就看到了当时的我，我也像只野狗一样。
铺主说，现在也像。
我说，现在我是条有家的野狗。
铺主说，有家了，就是家狗了。
最近铺子里流行去你大爷。
金柱和痞子两个人打牌，抽着旱烟。
打到最后就你大爷你大爷的对骂了，泡沫四溅。
小七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我急忙把她抱走。
别教坏小孩子。我丢下一句。
去你大爷。小七冷不丁地说出一句，转眼又眯起眼睛呵呵笑。
我感觉整个人都崩溃掉，你大爷你大爷，我满脑子都是这几句话。
在乎一个人，就想把她好好呵护，世间的一切苦难与悲伤你都想替她承受。
照这样下去，我不敢想象小七以后会是怎样的模样，单腿踩在凳子上，嘴里叼着旱烟，骂着你大爷。
昨天我发现她偷偷地捡金柱抽完的旱烟，一个人躲在角落抽，结果被呛到小脸通红。
她皱着眉头吐吐舌头，然后便蹑手蹑脚地去找十三，弟弟，她大声喊。
十三替她瞒着我。
那一天她的表情就像是打坏盘子的猫，我抱起她，故作严肃，说，抽烟不对，以后不许抽了。
她红着脸，说，小七以后不会了。
我亲亲她，她马上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又朝我吐舌头。
当她能够喊出自己的名字小七的时候，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不停地说小七小七，又哈哈笑。
旱烟是金柱从西域带回来的东西，路过的车队每个月都会来镇上，铺子里的兄弟就把车队所有的旱烟给买下。
旱烟是个好东西，一吞一吐，能够把所有的迷惘与悲伤咽下去。
十三，自从上次被我打倒，每天都在练功，铺主说他已经快接近地级的境界。
我说不会让他做杀手。
铺主就不说话了。
十三说想去外面锻炼，我说好。
我给了他很多银子，他揣着就走了。
我和小七站在门口看着他，他也不回头，夕阳下，慢慢地变成一条被拉长的影子，渐渐消失。
我成了一个送别的人，知道那番滋味。
做一个离开的人吧，不用知道送别的人的感受。
十三就这样走了大半个月，倒没走多远，我没事的时候就去看看他，知道他还好，就离开了。
花钱让百家观察他的动静，铺子里有外出的兄弟我便会拜托他们去瞧瞧。
第一个月，他搭上了一个去京城人家的车队，喜欢上了他家的姑娘，结果被人把身上的银子给卷走，他醒来，骂了一句你大爷的，望望回头的方向，便接着往前走。
没钱了就只能流浪，我托人给他捎去银子，他说了一句谢谢啊，马上就去酒楼胡吃海喝一顿。
我看着传回来的消息，说你个小兔崽子。
小七问我，弟弟还会回来么。
我笑着说，会啊。
我叫十一，流浪的人别忘了回头看看家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