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场面活,太子趁机借着想要游览一番孝陵的借口脱身去了。“哎!这种场合真是让人头痛。本是我的家事,可怎么每次都让本宫觉得这么不舒服。”太子与夙和前往梧桐林的路上,十分无奈地说道。
夙和正色道“殿下,您身为我大明皇族太子。哪里有什么家事国事之分,您的家事就是国事啊!”
“你……”虽是被他的耿直呛到了,但太子也不得不忍下了不快,夙和说的的确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即便是自己真的想要以一个后辈子孙的身份去祭拜一下这位令自己无比向往的先祖,却是做不到的。
虽然夙和不太会聊天,但在这里看着眼前与皇城的大气磅礴不同的壮丽景色,两人也是有一言没一语的说着。穿过这片梧桐林,就可以见到月姐姐他们了。
据说初建时这里栽植了十万株梧桐树,百年时光已过,只怕远远不止十万株了吧。这么大一片林子,珍禽异兽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两人正行走间,不觉间突然起了一阵大雾渐渐将两人笼罩其中。恍惚间太子竟与夙和走散了,这么大的雾气竟然连阳光都给遮住了。眼前一片模糊的太子不禁有些惊异,他倒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这里可是禁苑之内,四周都由孝陵卫守护的,难不成是太祖显灵,想要见见自己。正胡思乱想之时,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中竟好像隐隐有些许微弱的琴声,虽听不太清,但依稀间却可以辨认得出方向。太子的感知向来十分准确,便循着琴声想要一睹究竟,这里怎么会有外人的呢?
带着心中的疑惑,不知不觉间已走了些时候,太子也不知此刻已是身在何处了。正有些迟疑是否该继续寻找,前方的雾气似乎有些淡了,隐隐约约似乎可以看见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影。太子有些不确定地向他走去,待走进一看,竟是一个有些看不清容貌的男子在此处抚琴,不知是雾气太重还是什么别的缘故,那琴身上简单却从未见过的花纹自己看的清清楚楚,可是眼前这个人的身形相貌却是模糊的很,只能大概辨认出是个男子。太子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人的样子。那人却缓缓开口道“此处乃是皇权绝境,小友怎会来此不该来之地?”
“黄泉绝境?这里不是皇陵禁苑吗?你这个外人怎会进来的?”太子此刻心里还有些清楚,只不过下一刻竟也有些恍惚了,心下也有些疑惑自己怎会身处之地。依稀间记得自己好像是为了找一个人,便有些不确定的答道“我好像,是为了找一个人。”
“此处原是不该你来的,一入此地,便永生只能在命运的绝境之中苦苦挣扎,而你的绝境则又是更与常人不同。可叹怎奈虽心比天高,终究是命不由己!”那人影将膝上的琴取下,放过一边。又缓缓开口道“也罢。我曾与九子有言在先,会助他们改一次命。既然得与你相遇,就为你测一字如何?”
太子此时还有些搞不清眼前这个人在自言自语的胡说什么呢。只依稀间好像听清了“测字”云云。原来是个跑江湖的算命先生,自己虽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但偏偏从小就喜欢接触这些东西,毕竟那些算命先生编瞎话的本事是很高明的,就是很多有名的老先生只怕都自叹不如。既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路出去,就姑且听听也无妨。念及于此,一个“明”字便从太子的口中下意思地说了出来。
那人闻言仔细地打量了太子片刻,正感叹可惜世间一切皆自有定数,冥冥之中也该自己遇到他吧!忍不住心中也有了些动容,随手从身旁捡起了一根树枝就在身前的泥土上写了个大大的“明”字。太子就静静地在一旁等他思索了一会,饶有意味地问道“如何?”
那人只盯着身前的那个明字,也不管太子的询问。自言自语道“明!享日月之华,汲天地之灵。非古往今来之大气魄者不能御之。世虽有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之言,却往往忽略了天有日月之分,阴阳之辨。故虽天人有别,实则一理同源。更何况,月者,乃日之影也!只是……”顿了一下那人又有些惋惜道“只是自古以来,盛极必衰,刚极易折。此字气势太盛,怕是已经用尽了汉家自古以来的九条金龙所遗留下来的气运了。个中缘由,实在令人可惜。”
“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公子一句都没听懂!尽是些虚无缥缈的妄言。难道说我朝太祖皇帝是千古罪人,为了一家之盛而葬送了汉家千年的气运!此刻若有第三人在此,定叫你这山野村夫死无葬身之地!”太子虽未全部明白,但最后一句分明是在说自己家的事。不禁寒着脸喝道。
那人也不见怪,仍自顾自地说道“小友何必动气,既于事无益,又恐白白断送这逆天改命的机遇。姑且就算我是信口胡诌罢了,听听与你又有何妨。”
太子细细思量了一番这人的话,自觉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更何况此处也没有第三人,全当是当做村野轶事听听也无妨。脸色便渐渐舒缓了些,又有了些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之态。“先前倒是本公子有些较真了,反正此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只尽管说说我的前途便是了。”
“公子生来已是富贵至极,如此气运,常人只怕是想都不敢想。只不过也正是得到的太多且太易,恐日后不如意之事倒也有十之八九。只怕日后那些你所珍视且紧紧握在手中不愿割舍的终有一日都将会渐渐舍你而去。”
“这是我命途多舛的意思?你既敢妄谈天机,想是该知道我是谁了。难不成我的国和我的家都将不再属我所有?”
“国事尚且远矣,只是那家事却已是近在眼前了。何为国事乎?实乃家事也!”那人又不知所谓地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话,太子一时竟也记不大全了,只记得什么九龙,放下,毁灭之类不着边际的话。
“痴儿,痴儿啊!”那人无奈的叹了一声,像是失望极了。太子却仍是不十分了解个中深意。
“也罢,你我缘分已尽。临别前我再曾你一言,也算没有负了旧识之意。”
那人拿起了一旁的素琴,一边轻抚一曲一边道“痴儿,你要切记现在你所认为的那些所谓理所应当的,其实都不过是迷惑世人的把戏和过眼云烟罢了。那些你想要寻找和牢牢把握住的,有朝一日都将会成为你的束缚以及造成你痛苦的根源。”
琴声一起,太子的脑海中倏地闪过一幕幕画面。风沙嘶吼的大漠,大火燃烧的宫殿,还有一道紧锁大门以及无人供奉神主排位的送葬队伍等等。这些画面伴随着那怪人虚无缥缈的声音,一幕幕的在太子的眼前闪过,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也不只是何原由,只打在这迷雾中遇见了这个疯言疯语的怪人,自己的思绪就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好像时不时的被某种力量左右。
却也不知过了多久,此处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太子稍稍缓过了神来,正想再问,一时竟记不得自己想要说什么了。只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这重重迷雾之中。“我怎么会在这?是在找什么来着?”太子的心中忍不住有了一丝疑惑。
不知在这浓雾中过去了多久,四周仍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太子也没有再离开,就在原地等着,他们一定会找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