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清醒了一些。他撩起窗帘一角,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这是贝克伯德给洛恩单独安排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不像其他的四人间。门徒的训练和任务都相对独立,所以为了不影响其他人,都会独居。
洛恩捋捋头发,依着床头坐起,侧头看向窗外的大沙场。这个房间的布局和孤儿院的房间很像,床边是木桌和窗户,只是窗外的景象变了。
瞄了一眼桌上的怀表,还没到八点。天空雾蒙蒙的没有太阳,圣天使城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不知道下雨的话是不是不用训练了。
他忽然有些想念那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虽然最近几年关于那里的记忆很糟糕,但那毕竟是从小呆到大的地方,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不想再回去了,那里没有他在乎的人了。如果一定要的话,下一次回去便是报仇。
洛恩脱下衬衣,慢慢走到门边的立镜,扭过身子。背上的疤痕已经很淡了,还是能看出与周围皮肤颜色不同。在老师说清楚情况之后,什么都能解释得通了。
他换上训练的衬衣,准备去走廊尽头打水。今天就要直接和师姐进行实战对抗,学习基础技巧,也为了更快了解和掌握血统能力。
走廊静悄悄的,这个片区还没什么人住,大多数人住在靠近大门的片区。洗漱花了近十分钟,洛恩整顿好便下楼了。
沙场上已经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在,有人四处晃悠,有人已经开始做俯卧撑锻炼。洛恩一步一晃地走到立柱边,靠着柱子坐下,左看看右看看。
路过的人自然注意到他,也有人认出了他。昨天见到这个新来的家伙一下子就跟菲儿师姐混熟了,他们有些郁闷又嫉妒。
他们也知道了这个男孩是新的门徒,有人心生敬畏,也有人暗自不服。
慢慢地沙场上的人多起来,也就没什么人再注意这边的情况。洛恩眯着眼睛四顾,捕捉着每一丝他人投来的目光。有人只是瞥了一眼,有人则盯着自己看了好久。
洛恩拍拍沙子站起来,朝主建筑走去。学员们陆陆续续都站到各自的群组中,准备开始训练了,他不想一个人太显眼。
天空开始落雨了,淅淅沥沥的。洛恩朝着不远处那个二十几人的方阵小跑过去,在十几米远处又停下。菲儿已经在那里了。
“先活动一下关节,雨下大了就自己回去吧。想继续训练的可以留下来,着凉了的话饶不了你们!”菲儿撩了一下象牙白的马尾大声训话。
“还有一件事情要说。以后可能没太多时间训练你们了,因为老大又收了个学徒,我要亲自教导他。”菲儿又说。
“可是师姐,门徒不该是贝克伯德老师亲自带吗?我们会舍不得你的!”一个圆脸男孩说,接着又有几个人附和。
“老大很忙的,他昨天也说了大多数训练都交给我。放心吧,只要跟师弟的训练结束,有空我就回来带你们。”菲儿笑笑,转头正好瞥到站在不远处的洛恩,“我先走了。”
说着她就在众人面前走开,队伍中一个高个男孩站出来领队。
“早上好啊,洛恩。”菲儿打招呼,“昨天忘记跟你说了,你以后训练的场地不在这里。”
“早上好师姐。”洛恩微微颔首打招呼,接着侧过身,目光瞥向不远处的队伍。他不想让自己的脸被看清楚,那样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菲儿看得出他有些警惕,自然也理解:“走吧。”
洛恩跟着她来到左侧建筑,走到楼道旁的一扇铜门边。菲儿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生锈的大锁,拉开门,露出下行的楼梯。
“这里还有地下层?”洛恩一愣。
“当然,是特殊训练区,墙壁都用灵气加固过,可以承受更高强度训练。下来吧,下面不黑。”菲儿拉着洛恩进来,又从里拴住大门。
楼梯很短,下来后是一条十字走廊,每个岔路又有分支,一共九个训练室。墙壁上每隔几米便插着一个烛盏,火焰燃烧着,像是十分耐久。
“这里的蜡烛怎么是燃着的,有人在我们之前就来了吗?”洛恩问。
“这不是普通的火,是燃烧的灵气。烛芯上也包着一层灵气,可以烧很久。”菲儿在前面带路,直走到尽头的加固铁门,“帮我一起推。”
“灵气是什么?”洛恩走上前帮忙,这才发现门真的挺重的,不过咬咬牙还是推开了。
“等会再跟你说。”菲儿喘了口气,点燃了训练室墙上的火把,又跟洛恩合力关上铁门。洛恩借着火光看了一下,这是个圆顶的地下空间,四下是坚实的石壁,隐约弥散着白雾。
“看见白白的雾了吧,那就是灵气。灵气是战斗的关键,压倒性的气量就意味着绝对的胜利。”菲儿慢慢走向石室中心。
“决定灵气量的因素很多,身体状况,修行程度,甚至一顿早餐都能使灵气短时间增加。但最大气量直接取决于血统纯度,纯度越高,能化出的气越多。”
“当然,最大气量对我们来说,不通过特殊方法,基本是不可能达到的。那需要长时间的修炼,但寿命让我们没机会达到那么长的时间。”菲儿坐到了地上。
洛恩大概听明白了:“那么平均来说,每个人都能达到自己最大气量的多少?”
“一般来讲是十分之一,战斗中可能会激化到九分之一,那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因为要一直维持高气量十分耗费体力。”菲儿嘟嘟嘴,手心冒出一团黑色的气。
“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师姐你的气是黑色的,这里的是白色的?”
“灵气类型也取决于血统,一共三种。巫狼的红色系,银狼的白色系,影狼的黑色系。老大跟我还有你都一样,属于稀有的黑色。”
“每种灵气能力也不同,巫狼燃烧灵气,银狼固化灵气,影狼压制灵气。”菲儿手中的黑气消失。
“等一下,为什么我们是压制灵气?听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厉害。”洛恩挠挠头。
菲儿拍拍裤子站起来:“只是听起来一点都不厉害。你知道我们一般做什么吗?”
“潜入、情报收集和暗杀?”
“看来老大告诉你了。”菲儿笑了,“这种事情只有我们能胜任,知道为什么吗?”
洛恩摇摇头。
“你转过身去。”菲儿说。
洛恩照办了。菲儿轻轻走到他身后,洛恩能感到她呼出的气:“现在你能感觉到我吗?”
洛恩点点头。
菲儿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憋住气,你仔细感觉一下看看?”
洛恩闭上眼睛,隐约能感受到身后的气息。即便是普通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感觉,血统则让他感官更加灵敏。两三秒后洛恩再次点头。
“接下来我要压制灵气了,你再感觉一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火把熄灭了。洛恩一愣,忽然觉得整个训练室空荡荡的,不止是身后,整个空间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有些吃惊,闭着眼睛再次集中精神,尝试着想判断菲儿的方位,然后大喊一声我感觉到了。但他没办法,因为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感觉不到……”洛恩实话实话。
“睁眼吧。”菲儿的声音有些空灵,洛恩甚至没法分辨声音的方向。
睁开眼,火把再次燃起,却是在菲儿手中。她靠在石门边,嘴角挂着笑。
“感觉阴森森的,像是忽然就消失了。”洛恩挠挠头。
“感觉不到是正常的,潜行中我们的气息能比其他人压得更低,经过训练后甚至可以达到消音。”菲儿插上火把。
“当然这只是基础,你很快也要学习。但如你所说,如果我们只能压制气息,那的确和其他两个血统没法比,所以让你见识一下我们是怎么战斗的。”
她说着又走到石室中心,让洛恩退到门口:“我刚才说了,银狼可以将灵气固化,防御力很强,同等级的巫狼燃烧很难造成伤害,但对我们而言,脆如薄纸。”
她忽然不说话了,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的瞬间,极度强大的气息席卷石室,洛恩惊愕地站在门口,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推力。
菲儿的马尾散开飘起,而石室里根本没有风。她的双瞳变成琥珀色,火光在眼中映亮,双手的指甲变得粗糙尖锐,细密的黑色鬃毛从颈部两侧长起。
“灵气爆发。”她的声音变粗,像是狼的低吼。
洛恩已经有些腿软靠在门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