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郑意如约和立雪一起回家。那天立雪并没有骑车,她想边走边谈,多点时间和郑意好好聊聊。
郑意推着单车,和立雪在街沿上慢慢地走着,并没有说话。立雪不时地微微侧仰、看看郑意,心想着前几天晚上理好的思路,怎么这会儿都不知道该用哪句话起头。红灯步停,郑意转头向立雪问道:“有心事?”“嗯~”立雪点头表示。“说说吧。”郑意接到。
“郑意,你知道我会考的政治为什么只有70多分吗?”立雪问。
“这有什么关系?会考只要及格就行,又不会对高考产生任何的影响,我也只考了70多。”郑意回答。
“这不一样。我政治成绩也一向不错。记得高一期终考马哲,试题难度高,班上好多同学都只有六七十分,而我却考了91。所以,会考这么普通的难度,我不应该只有70多分。”立雪说着,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之所以失常,是因为我有半面考卷开了天窗,一个字都没写。”
“啊?你这粗心的够刷出新高度啊。”郑意听了,略带嘲笑地说。
绿灯,他们匆匆过了马路,继续边走边谈。
“不是的郑意,这都怪你。”立雪稍显怒嗔。
“这话从何说起?”郑意满是不解。
“谁让你那天说要请我吃蛋糕,自己还提前交了卷。我想着别让你等太久,才忙中出错,连检查都没检查,就直接交卷了。”立雪从实道来。
郑意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立雪都撅了嘴,一脸的委屈状,就完全丧失了立场,一个劲地哄起她来:“好好好,都怪我,我不该提早交卷,害你闹了这么大笑话。你说吧,要我怎么补偿。要打要骂都成,或者请你吃甜品,据说血糖一升高,自然就心情愉悦了。”
立雪听了他的话,无奈的苦笑,心想着郑意对自己还真不错,可是今天是要跟他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话,该怎么说出口。于是,她又陷入了沉默。
郑意见立雪不作声,却也看不出还生气的样子,一时间也不太明白是什么原因。只好跟她说:“走吧,我们还是一起去吃点东西,好吗?”立雪点头同意。郑意就在路边停好自行车,两人走进一家甜品店。
郑意买了两杯热巧克力和一块芝士蛋糕,递给立雪,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还有别的事情吧?”郑意关切地问着,“没事,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
“郑意,我刚刚没有完全说实话。”立雪低着头轻轻地说,“其实,除了是因为看你提前交卷着了急,更主要的,是因为自己边做考卷边出神,才使自己的做题速度那么慢、还出了漏题的错误。至于为什么出神,就是因为总是……总是想到你……”立雪的声音越说越低,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她停顿了一会儿,见郑意并没有回应,便继续道:“这样的情况,并不只是在会考时偶尔出现了一次,现在每天回家做作业,都会不经意地走神。有时会傻傻地盯着手机看半天,期待有短信;有时候睡觉都辗转反侧,难以控制地想起,却又要强迫自己不要想、要赶快入眠。这样反反复复,我既怕耽误影响了学习,又难以自抑。我真的不知道,再下去该怎么办?”
立雪一直手捧杯子,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说完了这一大段也不敢抬头,她不知道对方听了这段话会是什么表情,也不敢面对。
“饮料都快凉了,快喝吧。”郑意突然冒了一句话。立雪一抬头,下意识了应了一声,触及对方的目光,发现了他眼中的不安与忧虑,心中感到十分抱歉。
他终于缓缓开了口:“立雪,本来,我一直想把自己的担忧和苦闷放在心里。但是今天,既然你如此坦诚地和我说了,我也应该告诉你实话。”
立雪听了,微微点点头,带着期盼的眼神望着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也有。”郑意略带沮丧地说道。立雪瞬时瞪大了双眼,又叹了口气,心想着:完了,原来他跟我一样。“甚至,也许我比你更严重。”郑意继续说,“有时候,我连上课都没心思。虽然你坐在第一排,而我坐在最后一排,但我还是能轻易地越过前面四五排的同学,直接地望见你的背影。做作业的走神、经常性的失眠,你有的、我都有。而且我也很担心,这样会影响到学习。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将是我们不可承受之重。毕竟,什么事相比高考都显得无足轻重,都应该让位。”
立雪认真地听着,似乎已经渐渐听出了结果,不知不觉中,眼眶里开始噙满泪水,却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千万不能让眼泪溢出眼眶。她喝了一口饮料定定神,继续听他叙述下去。
“因为连续的失眠和思想不集中,我甚至想去咨询咨询心理老师。可本校的心理老师我又不敢问,要是老师问原因,叫我怎么说呢。要是找个借口说因为高考压力大,那老师的帮助肯定也对不上路,白费劲。我很着急,急于想摆脱这样的情况,可是越急情况似乎就越严重。上周末,我让爸妈带着我去咨询了一位心理医生,当然,父母都在,我也只能推说高考压力。医生说没什么关系,多吃一些有助睡眠的食物,也配了点药,说实在失眠严重,也可以偶尔用……”
“不要再说下去了。“程立雪突然坚定地打断,抬起头看着他:“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还在犹豫什么呢?我们应该果断地结束这样的尴尬,用最快的速度回复到正常的状态中去。不是吗?”
她说的那么清楚,却又忍不住在最后反问了一句,究竟是定力不足、想得到对方的支撑,还是内心到底是舍不得、想得到对方的否决?一时间,自己也搞不清楚。
“是的,我同意你的决定。”郑意迅速地给出了答案,语气诚恳而平静,让立雪想再问询和确认的勇气都打消了,然而心中却不由得翻腾酸涩。她拿起叉子,无语地一口一口吃着蛋糕。也许此刻,真的是只有甜食才能弥补心中难言的愁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天色渐晚,到了不得不回家的时间,两人边走出了店堂,一个继续推着车,一个默默地在身边,走着走着。立雪对郑意说道:“不早了,你回家吧。我再过两条街就到了。”郑意想了想,回应说:“还是送你到家吧。这样的机会,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程立雪闭了闭眼,心想着何苦在此时还要说这样伤感的话来触动心弦。于是也再无多语,只一路静静走着。
“到家了,再见。”立雪回身与郑意道别。
“嗯~再见。”郑意也淡淡地说道。顿了顿,似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选择了推车转身。
立雪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他推着车、慢慢走出小区、走上马路、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如打翻了五味杂瓶,闭上眼深深呼吸,发现过往的一幕幕如幻灯片般从眼前掠过。她睁开眼,看到郑意已然跨上车,开始了骑行。正如几个月前她拉住郑意陪她回家时的勇气,她又义无反顾地奔了过去。
“郑意——”立雪大声叫唤,引得路人都纷纷驻足侧目。
郑意听到声音,停住了车,转过身来。立雪又小跑了几步,郑意也迎了上来。到了相隔约一米的距离,却都停住了脚步。
“我们~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立雪真诚地望着郑意,略带喘气的说道。
郑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问得有些怔住,但也很快地,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孩纯真的心意。他既感动又觉几分心酸,不禁也有些哽咽:“嗯~好。”
立雪听后,终于释怀地笑了,而泪水也终于忍不住滚落了下来。带着憧憬、带着满足。因为他们都明白,暂时的放下是为了换得美好的未来,拼过高考这一关,如果结局圆满,那么彼此之间横亘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午夜梦回,立雪披衣起身。走到窗前,才发现三月小雨淅淅沥沥,千丝万缕密集不断,正如她此刻这般心有千千结。她坐回书桌前、打开灯,翻阅手边的日历。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过了火热的七月,一切谜底就会揭晓。还好,还不到半年。但是,就是这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对他们这群高三的莘莘学子有着不必再多言的重要意义。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立雪发现,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容得她的惆怅和思虑。还好,他们了解彼此、也作好了约定。
关上日历,立雪发现自己或许又收获了些许人生的道理——关于坚持和放弃。她突然明白了,原来感情是一回事、而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任何承受不起的东西就不该强求,否则,到头来却成了负担和隐患。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也许无奈的割舍难免会有心酸和心痛,但是,这大概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