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点了点头,表面上不动身色地随着老伯离去了,心中却是闪过诸多念头:北门下的那位少年看起来不简单,但他之前却从未见过此人。也许这五年间幻龙谷又陆续添了许多新面孔,但他却觉得事情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倘若此刻就这么贸然闯入,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事端。
所以返程的路上,凤便与大伯告了别,一个人再度折回,沿着山路向幻龙谷东北方向掠去。既然正道行不通,那他只好走‘旁门左道’了,而根据他所行走的路线,目标赫然是幻龙谷的花海!
只因花海一带最为僻远,且外围为茂密的深林,假使不幸被人发觉,也可抽身而退。
半个时辰的脚程,花海已近在眼前。
这片花的海洋依然如此美丽,一如既往,五彩缤纷的花蕊在风中飘摇,一起一伏,仿似大海起伏的波涛一般。
只有在这里,他才真正感觉到家的滋味。
“呼!”凤重重地出了口气,倍感身心舒畅,他终于回来了!这五年间,他错过了不少,也失去了不少,但他总算回来了,虽已迟了,却不至无法弥补。
她......凤一想到那张记忆中的脸,心底就隐隐策动,无数次的日思夜想,不就是为了能回来看看她么?
他在花海之中穿行,踩着柔软的土地,感受着这里的花香、熟悉的味道...往事仿佛历历在目,一切如旧。他太沉迷了,否则早就该发现花海中巨大的变化!
花海中央不知何时筑起了一座五丈来高的八角铁塔。
铁塔通体黝黑,映在这片蓝天白云之下,仿佛一只耸立的通天巨兽,气势汹涌,摄人心魄!
等凤回过神来,瞬间被黑塔的气势给震慑住。他谨慎地看着黑塔,脚下却在小心翼翼地靠近,腰间的三尺利剑已握在手中。不知为何,这座黑塔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越是靠近,越觉得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不但限制着他的步伐,更压制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忽然顿住脚步,脸色剧变,只因他想起了昨晚千杯楼那冷漠少年所说的话:黑塔已被我布下绝地八卦阵,除非拥有阵眼,否则万难接近!莫非.......他口中的黑塔便是眼前的这一座?
而老伯所言新堡主年纪轻轻,却浑身布满寒气,岂非就跟昨夜那少年一样?
世上绝没有那么巧合的事,这两者间必然有莫大的关联。
那么严震去哪了?严雄白雪呢?
凤的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在黑塔的三丈之外站定,冷眼望着黑塔,鼻尖已有冷汗沁出。
黑塔所散发出的压迫力太大了,仿佛一座重达千钧的洪荒巨兽,任何人在它面前都心生渺小,凤亦是如此。但他却奋力向前又迈出了一步。这简单的一步,也不知耗费了他多少精力,额角汗出如浆,浑身几乎湿透了。但这一脚似乎破坏了黑塔之外的禁锢!
只听空气中咔嚓之声不绝于耳,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寸一寸龟裂,那座高大的铁塔,竟起了微妙的变化,像是缓缓活过来了一般,铺上了一层妖冶的血光,
这时,凤已动了。他手在剑脊上轻轻抹过,耀耀金光沿着他的指尖漫过剑身,一股霸道的剑意自剑中铺天盖地而来!那柄不起眼的凡兵,仿佛顷刻间已成了开山断流的精钢!
他脚尖点地,犹如一根离弦的箭,向铁塔疾射,金色的利剑化为一道流光,势要撕裂天地!
那座铁塔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竟隐隐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血光更甚,似一团迷雾,将整座黑塔都笼罩其中。
金色闪电穿过迷雾,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唯有风卷残云,搅起花海中的万千花朵,在半空中飘舞,仿佛下了一场缤纷的大雪。
凤飞身直上,与黑塔塔顶齐高,掌中利剑散发着夺目的金光!
“喂。你...你要做什么?”
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细若蚊鸣,却依然被凤的耳朵捕捉到。
他缓缓移动目光,将视线落在说话人的身上。
他突然不动了,也不晓得要说什么,利剑上的金光在失去了内力的加持后也渐渐淡去了。看他那一脸呆滞吃惊的模样,只怕此刻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给忘了。
“你...看不见我吗?我在这里。喂。”那人站在塔顶,朝凤挥了挥手丫。
“你真的看不见我。”
漫天花瓣在半空中翩翩飞舞,她泼墨般的长发亦在风中舞动,她的脸被吹的红红的,与那漫天鲜花交映。
‘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果然已长大了,比三月的桃花更加迷人!
凤回过神来时,不禁仰天大笑,道:“姑娘,我等了你十九年,现在终于看到你长大了!”
“嗯?”严雄白雪朝凤皱了皱鼻子,有些不解。
“白雪姑娘,快解除这里的阵法,我进不来。”凤微笑道。
严熊白雪反倒后退了两步,谨惕地看着凤,凝声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凤笑道:“笑话,这世上除了你爹,跟你最熟的人便是我。再不放,我可要硬闯咯!”
严熊白雪摆了摆头,月眉轻轻皱起,道:“不好,你会受伤的。”
凤故意挑笑道:“那你倒说说,我哪里会受伤?”
严熊白雪却不再看他,疏远的目光落在了远处,淡淡道:“公子,你快走吧,无双哥哥马上要回来了!”
凤登时长躯一震,如遭雷击!她...她在叫他快点走?连看也不愿再看他一眼!她是故意惹他生气的么,但她的语气怎会如此冷漠?
那一句‘公子’,似乎将他俩的距离撕开了万丈!
思绪正转时,远处一股惊天的寒气扑面而来。凤勉强定住心神,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即跃下地面,借助塔身阻挡,掠到了树林深处。
他人到了树林里,心却依然停留在黑塔之上。
严熊白雪似乎已经失忆了!可她到底因何而失忆?凤此时心乱如麻,两只手紧握着,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个叫荆无双的少年就是新一任幻龙谷主。但他和严震又是什么关系?
看来想要彻底弄清此事,恐怕只能重新进入幻龙谷。
可依眼前的形势,在完全不了解幻龙谷的情况下,他该如何制造出一个绝妙的契机,顺利而自然地进入谷中?
凤愣在当地,静静思索着此事,半晌无言。
“公子,你都变快成木偶了呢。”
凤闻声豁然转身,正欲拔剑,却见身后一红衣女子扭着腰朝他款款走来。一身红色罗裙仿佛以血染成,半裸露在裙外丰满的酥、胸、柔软的香肩、修长直挺的玉腿,却比雪更加洁白!狭长的凤眼一开一合,暗送秋波,这女子一颦一笑间,皆带着任何男人都难以抗拒的诱惑。
就像是......天性妖娆的狐狸精!
“公子,你不要用眼睛这样看着人家...”不觉间,女子已走到凤的身前,在他的耳边呵气道。
凤却不为所动,讥笑道:“我不用眼睛,难道要用鼻子看?”
“讨厌..你故意曲解人家的意思。”女子故作娇态,身子更靠紧了些。
但凤修长有力的五指却比她更快,握住了她的香肩,渐渐滑向后颈,轻轻地游移。女子眼睛一动,喘着气道:“公子,你的手可真快呢...嗯...”那只手却突然发力,以掌作刀,冷冷地顶在她的后脑勺上!
凤笑道:“你说我的剑会不会被你迷住呢?”说这话时,凤手里的剑已挂在了女子的肩上。
女子轻轻眨着眼,娇笑道:“你舍得杀我么?”
话未尽,寒光如电,忽的一闪,一团黑丝缓缓飘落。
凤淡淡道:“这世上恐怕没有男人舍得杀你,但剑却不分男女了。”
女子的眼睛仿佛在发光,道:“错了,肯杀我的男人不少,但不包括你。因为...”她只说了半句,剩下的话已不必说出口。她很聪明,知道如何去钓一个男人的胃口。
凤沉默半响,道:“哦。”
女子轻轻推开挂在脖子上的剑,玉手轻抚着凤的脸颊,笑道:“你的初恋情人已经失忆了,不能陪你浪迹天涯,可真是件很遗憾的事呢。你想带她离开黑塔么?可你想过没有,即便你有本事带走她,也无法医好她。”
她一字一顿,缓缓道:“这世上唯一能医好她的那颗解药,就放在黑塔中!”
凤笑了,等女子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此时若是多嘴追问,那他就永远处于被动的局面。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接道:“我可以让你进入幻龙谷,可以教你怎样帮助荆无双,怎样取得他的信任,怎样......拿到打开黑塔的阵眼。”
凤的眼睛在打着转,这个聪明的女人正在一步步将他往陷阱中拉,但他也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遂笑着回绝道:“多谢姑娘的好意,但在下自信可以进入幻龙堡,接近荆无双!”
言罢,欲转身走出树林。
女子笑道:“我相信你可以的,凤公子。但我也可以偷偷地告诉谷主,说有人想要打白雪姑娘的主意,嗯,我想想,那人长什么样子?”
凤的眼里已有了怒气。
这个女人竟然知道他的身份,更以此来威胁他!但很奇怪,凤并不想杀她,只是觉得很愤怒!半晌,他叹了口气,终于妥协,道:“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女子扭了一下腰,白皙纤细的腿忽隐忽现,泛着诱人的光泽。
“你呀,跟着我,做几件幻龙谷需要你做的事就好了,荆谷主满意了,自然就会把阵眼给你。”
凤皱眉道:“那我怎知道荆无双何时能满意?”
红衣女子伸出两根手指头,道:“要不了两个月。”
凤沉思片刻,又道:“如果这是个陷阱呢,我为什么相信你?”
红衣女子笑的越发妩媚,道:“从我知道你身份这件事来讲,你觉得我要杀你,还需要费尽心机布陷阱么?”
......
凤一个人坐在客栈里,手里捏着红衣女子给他的一封信。信上只写了几个字:凤哥哥,是我。落款日期是今天。
这五个字,正是严熊白雪写的。这一封信,也足以证明红衣女子可以接触到白雪,也能为她恢复记忆。红衣女子说她没有别的用意。只想借他的手,带走严熊白雪。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和荆无双在一起了。但凤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出,她对荆无双的并不是爱,而是深深的依赖。
凤叹了口气,将信烧了,此时他除了相信红衣女子,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路可以走了。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凤才不紧不慢地起床、穿衣、洗簌,又在隔壁的饺子店里吃了三大碗水饺后才直奔东门而去。凤的武功底蕴实在不低,施展开来有如翠鸟点水,一掠数十丈,虽说轻功并不能完全代表武功,到至少可看出其内力的厚薄。
北门外,昨日那红衣女子果然在等他。
只不过今日她穿的是一袭贴身夜行衣,将她那傲娇的身躯凸显得更加玲珑有致,长发简单地束于脑后,诱惑中又带着几分干练。
凤撇开有些异样的脸,不愿再看,只是低头跟着她进了北门。
里面很安静,只有风声轻轻地吹着,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辗转过数条长廊,才进到幻龙谷中心的宫殿群。
幻龙谷的宫殿群呈四合院式的构造,分左右两大偏殿,后方的后殿,与前方的正殿。
女子驻足在正殿门前,回首一笑,道:“公子,到咯。”
正殿乃平日作宴客之用,既华贵,又宽阔,左右两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来张太师椅,每张椅子旁又配着一张紫檀茶案。
可想而知,能坐在这里喝茶议事之人,皆有着不一般的身份。
而此时,只有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人!
那张太师椅距凤最远,那人又埋着头,凤看不见他的相貌,只知道他有一头罕见的紫色短发。
宫殿内并不通风,那头紫发却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