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夫人路上碰到了应陶,应陶简单讲了陶雨的死,就匆匆离开了,很显然迫于压力应陶也不得不暂时疏离雪鸿院。陶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心内憋闷,压抑,疼痛,这让她觉得天气不再炎热,屋子内就如冰窖一样寒冷。她走出门去,暴晒在太阳底下,炽热的太阳烘晒,一层层热浪从地面向上反,这让她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因为阳光太刺眼,还是心情太低落,眼泪不住的滑落。
“夫人,您别着急,会有办法的!”青萍安慰了几句,却,也跟着哭起来。
陶夫人哭了一会,蹒跚的走到一处阴凉处,坐了下来,目光呆滞。她明显的能感觉到,大家已经开始对牧儿的身份起疑了,以牧牧丹和牧宏秋的势力,或许很快就能打探到消息,到那个时候,她恐怕要连累雪鸿院所有人,包括这个失忆的牧牧人。留在她面前无非两条路,第一条,嘴硬,死抗到底,什么时候查出来,什么时候死,可是那无异于坐以待毙。第二条,送走牧牧人,自己也跟着离开,可是那样父亲一家都跟着要受到连累,自己所受的怨气从今真的再无可消解。本来牧儿死的时候陶夫人就有轻生的念头,可就因为多年的怨气不散,又挂念父亲,所以才选择坚忍,后来有了牧儿,视为亲生,才排解了孤悬无助的绝望。左右难逃一死,苟活于世又有何用。陶夫人回想自己这一生,除了结婚那些时日恩恩爱爱,嫁到这牧府,形影憔悴,孤单自怜,想到牧儿和自己在牧府所有的屈辱,心中越发的煎熬和痛苦,她不由得放声痛苦,脑海里一遍遍闪过不争气的牧儿,叛逆的牧儿。牧儿为什么叛逆,还不是因为看不惯雪鸿院遭受的冷落,她从一出生就开始和自己所承受的命运挣扎,无论哭泣,无论悲伤,无论痛苦,可是又何曾改变。反而越是挣扎越是被无情的吞噬,吞噬所有纯真纯洁,所有美好动人,最后灵魂的光熄灭,变成了一个寻仇叛逆黑暗的黑洞。
“牧儿,我的牧儿,妈妈对不起你,如果你的外公是李府主,张府主,如果你的母亲也可以撒娇,发嗲,讨人疼爱,如果你有好的天赋,何故于遭受这样的辛苦和悲伤。为什么你要和妈妈来到人世间遭受这样的罪啊?”
陶夫人跪倒在地,仰天大呼,哭的死去活来。
青萍连忙相劝,她害怕陶夫人的哭诉被人听到。陶夫人忽然头痛欲裂,不住的在地上打滚,青萍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她抱不动陶夫人,又没法抽身去买药,更无法到内堂请援,急的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牧儿一路驾黄甲车飞奔入青熏,出入无人拦阻。
快到雪鸿院的时候,张弛法才酒醒。看到旁边坐着的尺儿,看到驾车的牧儿,再看到车往牧府的方向,他会意了牧儿的心思,这一定是拉他去牧府对峙。
车速放慢,张弛法翻身跳车,想趁机溜走,却被牧儿回头发现,停车捉住。
“牧儿,我有些口渴,你先容我喝口茶,醒醒酒!”张弛法说着,强行蹭到了旁边的一处茶楼。
“张弛法,你回去和牧府所有人说清楚,快点!”牧儿催促道。
张弛法却坐一屁股到了茶楼门口最近的桌子旁,伙计认出是张弛法,不敢怠慢,立刻把最好的茶沏了一壶,端了上来,毕恭毕敬的放在桌子上。
“牧儿,我不能去,丹丹这次要是知道我把消息透露给你,她肯定要跟我拼命!”张弛法的眉头几乎连在一起,整张脸比黄连还苦。
“要不这样,要去也可以,你必须现在就答应嫁给我,然后······”张弛法的眼珠转了转,在牧儿的身上扫了两下,露出一脸的坏笑。
“然后怎么样?”牧儿也是口渴,端起一杯茶,一饮而下,问道。
“然后,你必须让我现在就亲两下!”张弛法说着,眼神火辣的看向牧儿,口水差点流出来,急忙大口吞了一口茶。
牧儿刚才着急,一时间竟然忘了和张弛法的距离,稍微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天真。如果让张弛法跟着去,那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张弛法得不到便宜是不会轻易加以援手的。
“算了,你不去也罢!”牧儿说完转身向外走。却没有注意到门口早已经站了一个十八九岁年纪的妙龄女子。女子胖乎乎的,生的珠圆玉润,盘起的头向上形成一个短髻,她看了看门外的黄甲车,又看了看张弛法,目光落到了牧儿的脸上。
“牧牧人!”女子忽然张口喊道。
牧儿抬起头,惊讶的看向女子,因为她并不认识女子,但她不确定女子是不是认识她。
女子却笑了笑,“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说完擦身而过。
牧儿被搞得莫名其妙,出门时,看到尺儿正在黄甲车旁。
尺儿跑上来低声道:“小姐,刚才那个是雪雁,她和你说什么了!”
“雪雁!”
牧儿想起牧牧丹曾经提到过的一个名字,她是牧牧丹,也是牧儿的好友,名字就叫雪雁。此处偶遇,而雪雁只是喊了她的名字,却没有主动相认,这让牧儿警觉起来。
牧儿回看了一眼,发现雪雁也正在茶楼内看着她。
“别管他,我们马上回牧府。”牧儿拉起尺儿急匆匆向雪鸿院跑去。
“牧儿!你不想让我给你当证人了,我的条件你再考虑考虑!”张弛法喝了几口茶,追出来,大喊道。
牧儿没有理会,加快了脚步。
快走到院门的时候,牧儿忽然觉得腹内剧烈疼痛,与此同时全身酸软,呼吸不畅,头脑发晕,坚持走了几步,她就一下子跪倒在地,连着呕吐了几大口,呕吐物上带着丝丝血迹。
尺儿急忙过来搀扶,却见一瞬间的功夫,牧儿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小姐,你怎么了,中暑了吗?”尺儿看到呕吐物里有血,惊慌道。
牧儿长长的呼吸了几口,忽然觉得身体从内到外腾起一丝温热,温热如火焰一样从腹内剧烈燃烧,向全身闪电一般蔓延,疼痛迅速退去,身体极速恢复。
院内传来阵阵的哭声,哭声焦灼而无助。牧儿听出来是青萍。
“我没事,快走!“牧儿站起来。
到院内的时候发现陶夫人满身尘土,捂着头,正在地上打滚。青萍正急的大哭。
牧儿急忙招呼尺儿,三个人合力把陶夫人抱起送到屋内,换了衣服。
家中没有药了,牧儿找了一份药方,立刻冲出门,亲自去抓药。大街上人们看出是牧儿,跟着到处起哄,牧儿全然不顾。母亲痛苦的表情一直在牧儿眼前萦绕。
药抓来,煎完,喝下去后,陶夫人的状况稳定了些,可是她情绪却极不稳定,时而哭时而笑。牧儿想把病情通知到正堂,却被青萍阻止了。
牧儿不知道青萍在想些什么,不过陶夫人却紧紧的拉住她的手,生怕一松手,牧儿就在眼前消失。
青萍简单讲述了回来的始末,劝住牧儿,不让她再去生事,牧儿只好留下,贴身照顾。她慢慢的开始尝试将木系灵力一点点渗透入陶夫人体内,小心探查,她发现陶夫人大脑内很多血管,严重堵塞,部分神经,由于长期缺乏营养已经发生了病变,牧儿力所能及的为陶夫人诊疗,在牧儿的用心治疗下,陶夫人的身体好了很多。
深夜,青萍和尺儿相继睡了,牧儿陪着陶夫人睡下。
陶夫人却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不断辗转,叹息。
“妈!你是为我的事担心吗?”牧儿小心的问道。
“陶夫人不说话,可是黑暗中,牧儿却看的清楚,她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就像天上的星星。
“牧儿,不要怪妈妈,如果哪天妈妈死了,那不是死了,而是去天国享福了,知道吗?”陶夫人忽然喃喃的说道。
“牧儿,妈妈爱你,无论你是好,是坏,妈妈都爱你,可是为你为什要离开妈妈?你为什么要走这一遭,和妈妈受这样的苦呢?对不起,牧儿,妈妈对不起你,我的牧儿!”陶夫人说话的时候泣不成声,似乎在和身边的牧儿说,又似乎不是在和牧儿说。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牧儿闻听,眼泪流了下来。她只是以为自己失忆了,忘记了过去很多事,所以无法理解母亲的苦楚。
“孩子,你走吧,这牧家容不下你,也容不下我。别在这跟着受活罪了。”陶夫人继续喃喃说道。
“为什么?我要替牧家争口气,我要战胜张府和李府,我要保住外公的矿场。”牧儿却坚决道。
“你把牧家当成家,可是恐怕这个牧府正在背后算计你,你的小命马上就不保了,我活到现在别的没看够,这世态炎凉我看的太多了。”
陶夫人在黑夜中睁大着眼睛,平静的说道,她神情安详,语气温和。
“您在说什么?怎么了?您别太难过了,牧牧丹那恶人早晚有报应的。”牧儿有些奇怪母亲的举动。
“你走,你趁着今晚就走,否则就晚了,你快走,我不想害你!”陶夫人忽然坐起来,大声说道。
“妈,你别这样,我有些害怕,您到底在担心什么?您放心吧,不管什么难关,我们一定会迈过去的。”牧儿劝解道。
“牧儿,牧儿,你不要走,你不要走,留在妈妈身边,你不要走!”陶夫人忽然伸手紧紧紧抓住牧儿。
“牧儿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牧儿你在哪?”陶夫人神情恍惚,紧紧抓着牧儿却不断地在紧张的询问。
“妈,我在这,不就在你身边吗?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切会好起来的,相信我。”牧儿伸手紧紧的抱住陶夫人。她的眼睛忽然闪出一团红光,她的眼白慢慢变了颜色,并且在黑夜中闪闪的发着光,不过那光芒转瞬就消失不见。
陶夫人头痛似乎忽然好了,她在牧儿的怀里安然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