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慢慢远离我的视线,我现在遭受了准婆婆滋补食谱的蹂躏,天天欲哭无泪。或是我的愁眉苦脸被上苍察觉,今天早上刘先生就破天荒地要带我外出游玩呢。“还能去哪?感觉浑身没有劲儿,要不去滨州玩玩吧?”“我知道一处好地方——杜受田故居,我们过去那里看看吧。”
只要能出去玩,只要不用回家吃午饭,去哪都好。我们吃过早饭,开上车,定好导航,向杜受田故居出发。我现在很信任刘先生的车技,和坐张友善的车感觉不一样,那货总想飞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油门刹车,每每让人在车里前仰后合,我丝毫不敢懈怠,一直目视前方,怕他一飙车,把我挂了。刘先生的车稳中求慢,甚至可以和电动车并驾齐驱,我美美地呼了一觉,醒来看到的是宽阔的停车场。
故居广场牌楼点缀蓝天白云,东边和南面各一座,我装模作样的要读给亦非听,可第三个字就不认识了,只好悄无声地溜到朝东的正门边,“刘亦非,快过来看,还是AAAA的风景区呢,啧啧,我们东营有吗?”“乖,过来,为夫给你普及一下,我们东营共有4家4A级旅游区,包括:黄河口生态旅游区,孙子文化旅游区,天宁寺文化旅游区,红色刘集旅游景区。你哪个没有去过?改天我们一起过去玩。”“就是那个红色的没有去,我看还是免了。哎,这里怎么还是廉政建设基地?”“这就是带你看的目的,作为一个区长夫人,你可要管住自己的手,不该要的咱们一分不贪。”“牛宝宝,你尽情翻滚吧!我认识你的时候,又不知道你是区长。你是贪财的那种人吗?哼!”“所以,我选定了你,我的夫人。”
我不再理他,径直走向大门北侧的售票处,检票进了大门。我想逆时针浏览,这货却坚持顺时针走,随他吧,只见他甩下我往前奔去——厕所,明白了,他属毛毛的,下车大小便。
越深了解,我越发震撼,感觉这一趟来值了。杜受田故居坐落在滨州凤凰古城的正中心。这是一家典型的具有明清时代鲁北建筑风貌的院落。青砖碧瓦笼着一层清晨的朝阳,静默地横陈在面前,那空气里氤氲的情调,让我的心跳突然毫无征兆地加速。穿行在杜家大院里,有时会被弄得晕头转向。大门,过道,大院,小套院,前门,后门,侧门,门道相接,廊厦相连,倘若没有导游的话,简直就像是被抛进了青灰色的海湾里,只能茫然地随波逐流。这些院落空间上相对独立,但却没有一处隔断封闭,让人遥想这个家族的亲密无间,和睦相处的温馨,一丝温暖的感动充盈心间。
仰头低头之间,左拐右晃之际,我渐渐产生了一种感觉,总的来看,整个院落虽有开放畅通的特点,但局促、狭小的居住环境,仍显比较逼仄,零乱,缺乏疏朗开阔的境界,亦缺乏必要的点缀,偌大的院落,除去绣楼前后有些池沼,其余地方则只是大大小小的房舍和一条条的过道,仅此而已。不像南方的某些园林或院落,假山池沼,亭台楼榭,处处显示着一个名门望族的气派,彰显主人的气度和奢华。杜家大院只是突出了简洁、实用的特点,这使它很难谈上什么艺术性,却也有一个好处,它更像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素朴的如同邻家为人低调的阿婆,让人觉着亲近。
可杜受田故居是在此又让人触摸到另外一个问题,杜家大院之所以名闻天下,难道因为它只是一所普通的院落?显然不是,更关键的因素在于它已成了一个时代的缩影,凝固成一个富有意味的文化符号。在这个文化符号中,每个人都想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注解。发思古之幽情,追问历史,正是多少人寻幽探胜的根源。在这个文化符号中,最具文化底蕴的建筑是正房和绣楼。
正房,建于明代万里年间,是砖木结构的平房,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四梁八柱。这里是杜氏家族走向鼎盛的起点。墙体底部的青砖已一层层剥落,潮湿的容颜雕刻着风化的痕迹,似乎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和世事的沧桑。高大的梧桐树覆盖着幽深的院落,地上是一块块割断的阴影。在满地清凉的院子里行走,恍惚穿梭在历史与现实的时光隧道。梧桐硕大的叶片突然迎风翻动,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只鸟扑打着落向枝头,然后轰然从头顶飞过。
正房东面那座雕梁画栋的房子便是绣楼。绣楼是二层楼房,在整个杜家大院中最高,据说这表明女儿在杜家人心目中的地位,至于说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我也没听到确切的解释。但仅此一点,就足可让人有无数遐想和敬佩的理由。楼房里飘出悠扬的琴声,那音符跳着舞炫耀着曾经的过往,让人追思往日的兴盛与繁华。恍惚间,我的思绪如同艳丽的桃花,片片飘落。
于是我不得不迫使自己在净明山房踯躅了许久。尽管我知道这只是一座仿古建筑,远不是真正杜受田故居的古迹。但我依然愿意在这里驻足。我愿意在当年杜家儿郎读书的地方多呆一会儿。那时候,杜家子弟在此读书,书声琅琅,如同一部高低起伏,流转动听,心神默契的合唱。先后走出八名进士的净明山房成了杜家人科举进士的摇篮。我想,能有如此辉煌的成绩,杜家人一定有他们独到的教育思想和教学方法。值得研究的当然有很多,而杜氏“学优则仕,不优则不仕,优而未必仕也”,只这一句,就足以让人咀嚼、品味良久。一个有着独特文化底蕴的家族,一个打破了“富不过三代”常俗的家族,在此也许能窥得些许端倪。在我看来,这比“双龙跪臣”之类的故事也要有趣得多。
一阵喧哗如同卷过林梢的风惊醒了我的沉思。一群游客兴奋地谈论着从我身旁走过。我抬头望了望夏日的天空,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下来。
一群飞鸟斜着翅膀从青天里掠过,消失在远处树林的背后,飞翔的声音,如同一圈圈扩散的电波。倏然投下的阴影,似乎提醒人们这里曾有着凤凰古城的传说。
“亦非,谢谢你,我明白你的苦心,我会做好的。”“媳妇儿,我们一起做好孩子的父母,教诲他们,以身作则,做一个俯仰天地间的大写的人。”官太太不好当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一个大智大气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刘先生,才能不辱他刘家的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