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臣还有何话可说的，皇上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楼刚毅已经明白，此刻就算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也许，仍有一丝丝的机会。
可是他知道，赫连霸天不会给他的。
就算能辩出什么来，他还是要死的。赫连霸天摆明了是要为楼轻雪报仇的。
他只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称暴戾冷酷，无情的赫连霸天，竟然会真的爱上了轻雪，这是他所始料未到的。
也正是这一步错，便成了步步错。
“皇上，臣最后有一个要求，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成全？”楼刚毅尤不甘心，他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说。”赫连霸天沉声地道。语气沉沉，几分薄怒，对于楼刚毅，他不比轻雪恨得少。
一想到轻雪背上那一道道伤痕，还有轻雪那总是忧伤深深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把楼刚毅与林成玉二人杀了。
“臣想最后见一见雪妃娘娘。”楼刚毅说道。他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筹码了，只要轻雪不肯放过他，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的。
所以，他想，最后求一求轻雪，让她放过他。
毕竟血浓于水，他想，她总不至于那么决情的。
赫连霸天看了楼刚毅一眼，他怎会不明白楼刚毅心中的想法呢？
原本，是不打算答应他的。
可是反思一想，终还是点了点头：“朕答应你，如果雪妃愿意见你的话，朕就让你见她一面，若是她不愿意，那也无法。”
终究，楼刚毅说到底是轻雪的父亲，就算再多的恨。
他也不知道轻雪究竟能不能狠下这个心。他要让她做最后的决定，而不要她有所后悔，这一面，是非见不可的。
“多谢皇上！”楼刚毅说道。
赫连霸天一摆手：“来人，将楼刚毅、林成玉、周婉碧押下天牢，待处决！”
“遵命！”侍卫上前，一把将楼刚毅等人押走了。
赫连霸天抬起头，望着吏部官员，说道：“你们商讨出一个对策来，关于东洋奸细一事，要东洋国交待个明白！”
赫连霸天又与众官员商讨了一些关于此次对于东洋国问题的处置方法。
待到商讨完，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下了朝，他向着海棠宫而去。
轻雪正坐于桂花树下，手中一杯香茗，正细细地品着，一旁小炉上的水滚动着。烟雾缭绕，她的脸看来并不真切。
可是却显得多了许多灵气。
他走向了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叹了口气：“上了一早上的朝，口渴之极，有爱妃一杯香茗，真乃美事！”
他说罢一笑望着她。
他最爱的就是看着她细细地捻一掬子茶味，然后煮一壶茶。
也许那茶不是最美味的，却是他最爱喝的。
那里面，有着一股子的娴淡平静，还是着她的味道，让他喜欢。
轻雪抬起了头，看着赫连霸天，笑了：“皇上下朝了？”
“嗯，今早上商讨关于此次东洋国细作的事情，方才下朝。”赫连霸天说道。
轻雪一笑，却没有细问，对于政事，她从来不爱假手，更不愿去知道太多。刚刚她已经从宫人那里知道了楼刚毅被判了罪。
知道这个她就够了。
她的目的很简单的。
只是报仇。
没有了仇恨，她对于任何事情，都变得淡漠起来了。
“皇上还没用膳吧？”轻雪抬起了头问道，温柔之极，只是那眼波流转之间，却有着淡淡的忧伤。
赫连霸天看着那有些古怪的眼神，眉心一拧，而后舒开，他看得出来，轻雪并不怎么开心。
为什么呢？
“怎么了？朕已经将楼刚毅定了罪，你为何还不开心的样子呢？”赫连霸天问道，他知道，轻雪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啊。
可是看她的心情，似乎并不开心。
轻雪抬起了头，弯唇勾起了一笑。
的确，这么多年的心愿，今天终于得成了，她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可是她不知道，原来这个包袱放下来的同时，她心中，又背起了另一个包袱，想到要离开他，她只觉得心里难受。
原来并不知道，不舍，原竟是如此的。
是的，她此刻，就是不舍着他。
可是，却不能说出来。
“心心念念了许久，忽然间就把仇报了，忽然觉得有些适应不过来。”轻雪说道。
赫连霸天将她一拥入怀：“不要想太多了，现在的，再也没有什么负担了，要答应朕，开心一点！”
“嗯。”她软软地应道。
赫连霸天似想起什么一般，又说道：“楼刚毅说想见你一面，你是怎么说的？”
轻雪早已经听到那宫人来说过了。
她也想了许多，也许，对他是恨，可是，终是生生父亲，他想见，她就见他一面吧。
只是楼刚毅的心思，让自己觉得有些可耻，这个时候，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曾有一个如此的女儿，是否想到得太迟了。
他以为，想让她软下心来。
可是他错了，恨这么多年，那早已经是根深地固了。不是那么容易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完了的。
她一直只将他当成是仇人，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是父亲，所以，就算见了面，也不过是薄薄三分普通情罢了。
“他想见我，我就去见见他吧！”她轻轻地说道，到了这一刻，反而一切都看得比较轻淡了。
不管如何，就当是还他一份情吧。
“如果觉得不欢喜就算了！”赫连霸天叹道，看着她似乎心情十分阴郁，于是心疼地说道。
他不喜欢这样的轻雪，那么低沉，总让他有一种不安全之感，仿佛她随时都会消失一般，那一种无边的恐惧，好似，她就要离自己而去一般。
“不会。”轻雪淡笑道，而后抬起了头：“皇上还没用午膳吧，饿着了可不好，可有什么想吃的口味，我这就让人传膳。”轻雪问道。
赫连霸天一笑：“随意便可。”
轻雪听罢一笑，而后让了宫人去传了膳来。
帝王家的膳食，不管如何简单，却总是奢侈的，看着满桌的食物，轻雪轻轻一叹，何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从前的她，莫说是菜，就连是饭，也是经常不够吃的，那最初一年，因为不懂得圆通，而且林成玉有意的刁难，经常是饿着肚子，有时候一两天也就吃上一顿饭，而且还是别人吃剩的。
心中微微发酸。
那样的日子，在此时想起来，只觉得难受。
那饭菜的馊味，似乎还能够清楚地忆起来。
她总是躲在府中那后院的最角落处，一个人偷偷地哭泣，觉得苦不堪言，饿着肚子思着娘亲。
渐渐地，在那不过七岁的时候，已经懂得了如何生存，才稍微好一点。
可是不管如何，夜半时分，总是会想起娘亲，每一个梦中，都喊着娘亲……
“怎么了？”赫连霸天看着轻雪望着一桌的膳食却在发愣，于是唤道：“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轻雪回了回神，望了他一眼，轻笑：“没有，只是想起以前的日子了。”
“别在想了！有朕在，不会再让你受一有丁点的苦了！”赫连霸天说道。
轻雪望着他，忽然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为何，在她要离开他的时候，他要如此温柔呢，让她不能坚强地离去。
让她的心中全是不舍。
眼眶，不由地红润了起来。
赫连霸天叹了口气，他还是喜欢那个有着心计，聪**智，几分淡定的轻雪，而不是眼前这个忧愁而又心事重重的轻雪。
轻雪转首拭去了眼泪：“我只是觉得感激……”
说罢望着赫连霸天，缓缓说道：“霸天，不管怎样，你要记得，我是爱你的。”
她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赫连霸天望向了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地紧，可是偏偏又想不出来是什么事情。
只是觉得她今天好是古怪。
“你怎么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严正地问道。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许是那仇得报了，心中一时有些不习惯吧！”轻雪看到赫连霸天这个样子，才想起自己这样子太过于暴露了。
于是赶紧解释道，而后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他的碗中：“快些吃吧，忙了这么久，一定是饿极了！”
嘴角淡笑，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入了心中。
赫连霸天看着她这个样子，只是低头夹起了那鱼肉吃了起来。
可是心中已经怀疑，不过他没有细问，他知道，轻雪不想说出来的事情，不管你怎样逼问，她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而她这个样子，决不寻常，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的。
只是他想不出来，她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要瞒着自己呢？
这个女人，总是让他无可奈何。
对她，他根本就无法用自己的威力的，她从来是软硬不吃的，只要是她打定主意的事情，就算你用尽各种方法，也休想从她的口中得出的。
但是，他必须要查清楚这件事情。
用过午膳，赫连霸天就去处理政事了。
轻雪站了起来，想了想，于是备了轿子向着天牢而去。
终是要见他这一面的，既然决定了，她自不会躲避的。
那阴潮的气息，让她微微皱了眉头，狱卒长安排了她在审讯室里见楼刚毅。
她静静地坐在那儿，眼神中一派的忧容。
一身浅紫色的宫衣，不但将她的美丽娇娆全都称了出来，而且将她称得华丽而贵气。
那绝色的面庞上，几缕愁思，让她凭添了更多的美丽。
她完全承袭了其母的美貌，也承袭了楼刚毅的美，让她的美，到了极致。
楼刚毅早就该知道这样美丽的女子，要做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可是他终究是为了保全他的另一个女儿，所以冒了这个险，而这个险，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的。
楼刚毅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终是叹了口气。
轻雪听到他的叹息声音，缓缓地转过了头，一双顾盼犹怜的眼眸淡静地望着他，看不出是喜还是怒，是爱还是怨，那么平静，如一汪潭子一般。
可是这样冷静的眸子，却让楼刚毅的心冷了大半。
因为，要对付一个情绪高昂的人容易，如果是一个冷静的人，却是难的。
他倒宁愿她此时满是恨意，愤怒无比，那么他要为自己求情还有望，可是这样的她，让他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不知道你要见我有何事呢？”清脆的声音不含任何的感情，那么平静地道。她望着眼前的男子。
那个玉树临风，总是一派表面正人君子儒雅稳重的楼刚毅，一身囚衣，发冠凌乱，看起来那么糟糕。
只不过是一天之间，他却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她只是一叹，却并没有任何的惋惜，在她的心中，从娘亲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把他当成父亲了，所以，也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楼刚毅叹了口气，虽已经是如此，可是面对着死，他还是想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可能，看能不能劝得动她：“看来你是极恨我的！”
他没有一开口就求她饶了他，求她放过他。
这个人，身为丞相，将人的心理是捉得很好的。
“怎能不恨呢？那恨，已经在心中发了根了，我每一个呼吸中，都有着恨意迸出来的。”轻雪缓缓地说道，语气依旧平静。
“是，当年是我的无情，造成了那么多的后果！会有这样的报应，是我应得的，我也无怨！人到了这最后一刻，才能真正地醒悟。”楼刚毅缓缓地说道，脸上的表情十分颓败，十分自责懊悔。
“你也知道后悔？”轻雪缓缓地说道。
而楼刚毅低下了头，似想了许久，而后坚定地抬起了头：“虽然如此，我并不后悔！”
轻雪抬起头，带着诧异地望向了他，她想不到，楼刚毅在此时，竟然还会说不后悔，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那么反常，不由让她惊讶。
楼刚毅看着轻雪那诧异的表情，脸上依旧是那么淡淡的颓败，可是他的心中，却在酝酿着心思：“我也许当时的确是无情的，明知道成玉要害她如霜，可是我却过不了心中的那一道坎，所以，我没有及时去救她，可是我却依旧不会后悔！”
他说罢，又望了轻雪一眼。
而轻雪，只是一脸地镇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这一辈子，真正爱过的人，也只有如霜而已，她虽是青楼出身，可是我却从不在意，她温柔而体贴，才艺双绝，而且又婉约，只是那么坐在那儿，自有一股风情流转，清纯如荷一般，可是……可是……”楼刚毅说着说着头突然低了下来，捧着头，情绪似乎十分激动。
轻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开口：“可是什么？”
“可是原来，她的心，一直都不在我那儿的！你要我怎么做？我每次一看到她，我就觉得恨，满腔的爱，却换来她的无心！于是我愤怒了！”楼刚毅缓缓地说道。
轻雪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平静，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信了还是不信。
她若是信，她就真的是太天真了。
虽然娘亲死的时候她只不过才几岁大，可是该知道的事情却也知道不少，她可是经常看着娘亲一个人躲在屋中哭泣的，那若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楼刚毅，临到这个时候，竟然还要来诬蔑娘亲，为了自己的性命，他真是不惜一切啊！
他以为，那个时候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清楚，就可以这样捏造事实来骗取她吗？
心中冷冷一笑，他这个样子，只是让她觉得可笑。
“所以你就去找了其他的女人，所以你明知道林成玉要杀害她，你也不愿去救她，所以你才会冷落我，是吗？”轻雪的语气，那么平静冷淡。
朱唇，轻轻地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
楼刚毅听到了轻雪的话，只是抬了抬头，又低了下来，他看不清楚她的心思是怎么样的，不知道她是信还是不信。
只是觉得心头寒冷。
“知道吗？”轻雪突然站在了他面前，勾起了冷冷的笑。
“什么？”楼刚毅看着她突然走了向他，一时不明地问道。
轻雪那笑，越来越大，越来越冷：“我唯一承袭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冷酷无情！”
她的语气，那么轻那么轻，却能让人发抖一般。
楼刚毅听到她的话，心，瞬间凉了大半。
就听到轻雪接着说道：“你自己也说了，这都是你应得的，你一点也不怨，那么我就成全了你了！”
“不管怎么样，你都得死，只是可惜了，想不到你临死之前还要如此诬蔑娘亲，你知道吗？娘亲在你不去的那一段时间，夜夜哭泣，而我每一次，都被她吵醒了。她太不值得了，竟然为你如此伤心相思，到头来，却换你如此对待！”轻雪缓缓地说道，想起娘亲，她的心是那么地痛。
娘亲太不值得了，跟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一转头，怒瞪向了楼刚毅：“楼刚毅，你不是人！”
那一声喝，饱含了一切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