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我不是妖
她自嘲地笑笑。
神?
她没想到有一天,生而为妖的她,会被人当成神。
日间的事情,她已经从木泽口中知晓,前一刻还要杀他们的人,下一刻便匍匐在她脚下请求神的原谅,眼见他们都进了村,因害怕疫病而不敢靠近,只在村外跪着。
她不想滥杀无辜,却也不是圣人,不会亲自出手去救他们,只让二白的属下去给他们开药治伤,也故意不告诉他们,村里并没有疫病。
只是他们不愿意就此离去……
“随他们去吧。不要告诉他们村里的实情,明日一早,你就和我一起回渠都,这里,交给苏离他们,解铃还须系铃人。”
进到苏离房里,便见那孩子正一脸惊恐地抱膝缩在角落里,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端木季秋摸摸他的头,感到他身体颤了颤,便收回了手。
“苏离,还认识姐姐么?”
苏离点点头,他记得那些人骂他是“妖人”,用“妖术”,然后,便失了理智,当他清楚过来的时候,便看到端木季秋满手鲜血地按在她额上。
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弄伤端木季秋了。他是在悔恨与愧疚中晕过去的。
醒来时,他看到月白,知道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更是觉得没脸见端木季秋了。
看到她包着像粽子一般的手,眼里泪花又在打转,吧嗒吧嗒地掉了出来。
她笑笑,轻轻地对他说:“已经包扎好了,不疼了。”
苏离泪水却像决堤一般涌出来,扑到端木季秋怀里。
良久,苏离在端木季秋怀里抬起头来,抽抽嗒嗒地说:“我不是,我不是妖人,不是妖人!”
原来如此,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容人触碰的禁区,这便是苏离的禁区,他们触碰了,于是他暴走了。
“我用的,也不是妖术,不是妖术!”
其实,他们两人有些相似,端木季秋亦是被人称之为妖。
“生而为妖,弑父亡国”八个字,生生被刻入她的生命中,已经十四年了!
她也想说,她不是妖!
而那些村民们,此时给她冠以“神”的称谓,无疑是另一个极端,听在她耳里,尽是讽刺。
不是妖便是神?她不能是一个好好儿的人么?
觉得喉头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憋了半天,憋出三个字:“我知道……”
“我只是让他睡一觉,只是让他睡一觉!我没害人!没害人!”
“催眠术?”端木季秋恍然大悟。
“嗯嗯。”
原来苏离的双眼天生就有给人催眠的能力,而苏离又不懂隐藏自己的特别,因此,从小就被视为妖人,受众人排斥,父母兄弟亦是不愿与他亲近,有些兄弟还曾对他痛下杀手。朋友?那是更没有的。
他害怕被人称为妖人,怕别人说他会妖术,曾经,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说他是妖人,都说他用妖术,对他恶语相向,与他为敌,让他受尽折磨,这是他不愿回首的往事。
直到有一次,他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暴走了,醒来时,已经被关了起来,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后来偷听别人谈话,隐约意识到,当时骂他的人,都死了,听说血流成河。
所有人都怕他,都骂他,只有他三哥没有把他视为异类,最近,他在关着自己的地方被人暗算,差点死去,是他三哥救了他,带他离家,把他安置在一座孤岛上,这样,他才能活着长大,逐渐忘记曾经的那段痛苦……
端木季秋叹息,这与长孙虺的幻瞳是不同的,若他这小小的催眠术都要算妖,那长孙虺的幻瞳呢?
与常人不同的能力,是一把双刃剑,可以帮你比常人更强大,也会因为招来更为狠绝的攻击。
“阿虺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看到苏离怯怯地点头,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肯定。是了,难怪他要她带着苏离,说他能帮助她,就是要他用这个能力,在衡冲县的时候,若不是他有这个能力,怎么能让那么快把那么多人都聚集起来,让她用血祭花雨呢?
突然不想再问下去了,心里觉得闷闷的,原来自己早就在人家的保护中了,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苏离看她脸色难看,以为她是怕他的能力,忙说:“他们只是睡一觉,只是睡一觉!很快就会醒来的!很快就会醒来的!”
“没事了。”端木季秋安抚着苏离,“不过事情因你而起,你就带人留下来,把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算是对你的惩罚。”
“啊……”苏离苦恼地看着端木季秋,“不要啊!不要啊!”
他要快些回渠都帮国师和秋姐姐。
“我会与月白和离火先回去,国师和第三府都不会有事的,木泽伤得很重,离火母亲的骨灰被你砸了……”
端木季秋一字一句地慢慢道来,苏离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听到后面说到木泽和离火的时候,心里直发毛,忙应声:“我留下来!我留下来!”
见好就收,想嘱咐他不要泄漏身份,转念一想,有木泽看着,应是无妨的,便不再多说。
“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便走了,在渠都等你们回来。”
苏离含泪点头,“唔唔”地应着。
第二天,太阳刚从扶桑之下冒个头出来,端木季秋月白离火三人已经策马驰骋在回渠都的路上了,大队人马及跪在村外请求原谅的村民都留给了木泽苏离二人。
三人是悄悄离去的,未与任何人道别,木泽还躺在床上,苏离……算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离火见到苏离为妙。
一路上,离火情绪低落,闭口不言,端木季秋与月白亦不言语,三人只将满腹心事,化成赶路的力量,马倒了,便再换一匹,继续赶路。
终于,在正月十三这天,赶到了渠都城外。
三人分散,各自入城进府。
月白离火二人好说,端木季秋毕竟是清渠国天女,正大光明进府等于昭告天下,所谓的府中闭关是假的,她根本就不在府中,所以只能想办法悄悄潜进去。
正纠结于怎样白日进城回府不被发现,离火却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