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不可能
愕然过后,便是尴尬与愧疚,再过后,便是一声轻笑。
“听说这里有个温泉,在外面冻了一天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温泉里暖一暖?”
美目流转,顾盼生辉,妃夜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似是被这突然的思维跳跃给弄糊涂了。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妃夜回答,她便用手去推他,却见他就这般直直地从屋顶上栽了下去。
得,温泉没了。
端木季秋心底无比哀怨,却也只能在飞光把他接住后,扛进屋内。
点亮一屋的烛光,端木季秋看了看妃夜被雪浸湿的衣袍,再看看自己身上早已被打湿的厚厚的冬衣,皱了皱眉。
“得给他换身衣服。”
飞光把他往床上带巧劲地一丢,“你给他换。”
“你给他换。”
“不,你给他换!”
“不,你给他换!”
“你给他换!”
两人就给妃夜换衣服的事情争了起来,谁也不让谁。笑话,男女有别,端木季秋怎么能给他换衣服呢?她又不是婢女。啊,对,不是有婢女这种物种存在么?
“你给他找两个宫女来给他换。”
“不,就你给他换!”
端木季秋瞪大眼睛:“凭什么?”
“他会喜欢。”飞光语气不带任何一点波澜,好似只要妃夜喜欢的事情,就该是理所当然的。
端木季秋真想一把揭开他的面具,看看那面具下的脸是否也是这般毫无波澜,是否在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咬碎一口银牙,端木季秋恨恨地盯着飞光。
“要么,就让他穿着这一身湿衣服伤病上加病;要么,就由你来给他换衣服。两个方案,你选!”
“女人真麻烦,让你换个衣服也扭扭捏捏。”
不离口的“女人真麻烦”又出来了,端木季秋跳起来,甩脸不干。
“你是男人,怎么也扭扭捏捏?”用手戳他胸口,“更何况,男女有别,男女有别懂不懂?!”
丢给他一个“娃,你不懂”的眼神,转身便要出去,却听到飞光不大不小的一句嘀咕,迈出的脚僵在空中,差点摔倒。
“你为什么不给他换衣服?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也一身是湿的,他二话没说就给你把衣服都换了。”
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脸上烧得发烫,嘴角抽搐,惊愕地转过身来瞪着飞光。
“你说什么?我的衣服全都是他给换的?!”她刻意在“全都”上加重了咬音,真该死,她当时就怀疑过这个问题了,只是看有那么多宫女,便直接暗示自己,肯定是宫女换的,不曾想,全是妃夜给换的。
难怪他知道她要用什么方法证明自己的身份,难怪他那么笃定她就是端木季秋,清渠国排行第三的秋公主……
可是,她还是不愿相信。
珠珠惊恐地大叫:“他给主人换衣服?!天啦!虺公子,要出事了!要出事了……”可惜除了端木季秋,别人都听不到她的叫声。
“不是有很多宫女在,为什么不让宫女给我换,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孟浪之徒!”端木季秋咬牙切齿。
“哼!巫山的那个庄子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不给你换,就得我给你换。”飞光马上为妃夜辩驳。
呃……端木季秋愣住,她记得被飞光打晕的时候,是在巫山,但想不到是这样的情况,想当初在渠都要带她进宫的时候,他都是找来的婢女给她换的衣服。
“他身边从来没有近身的侍从和宫女……”
“就算是这样……”端木季秋冷静地打断飞光的话,“那次是事急从权,而这次,有你在他身边,就不该由我来做这种瓜田李下之事。”
“你怎的这般无情?”飞光隐隐有些怒了,银光一闪,一把飞刀直射向端木季秋面门。
她侧身避开,轻轻松一口气,飞光丢出来的那把飞刀,只是随意一丢,并没有用内力,不然,不会这么轻松就能避开。
“你说我无情也好,绝情也罢。你若真的关心他,便不该让我来做这些会让他误会的事情。你这样做只会让他以后更痛苦!”
“哼!你做这些他才会开心!”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和我,是永远都不可能的!”
飞光顿住,不解:“为什么?”如果真是永远都不可能,那还真得让妃夜早些抽身。
“他是太子,而我是流浪江湖的孤女,皇帝不会让他娶我,臣子们不会让他娶我!别说娶了,就算收入后院,也势必招来御史言官们的口诛笔伐!”
“可你不是流浪江湖的孤女,而是清渠国的天女!”
妃夜竟然连这个都告诉飞光了?!可天女更不可能的。
“你也说了,我是清渠国的天女!不是北凤国的!清渠国不会把天女嫁给北凤储君!只为选个公主嫁过来!如果他要强行为之,势必会两国反目,祸起兵戈,到时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到时若西云国再趁虚而入,北凤危矣!而且……”端木季秋咽了口唾沫,语气变软了些,“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你见过哪个帝王只有一个女人的?”
说到这里,她声音放柔了些,长舒一口气:“所以,我和他,可以是朋友,可以是知己,可以是君臣,唯独男女嫁娶之事,永远都不可能。”
两人你来我往地由谁为妃夜更衣的问题,争论到了前朝政事,争论到了男女嫁娶之事……两人都很认真地对待,以致于未曾发现,躺在床上的妃夜,长睫轻颤。
端木季秋转身向屋外走去。
“赶紧给他换身干净衣服,我再进来给他治疗。”
“你会治病?”
端木季秋已到屋外,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算是吧……”
这个时候,是对外隐藏他的病情还是夸大,得由妃夜自己来决定,从白日里看北凤皇帝的情况,就知道,太医院里的太医,不可信了,不知道分别是谁的人……
皇权异动的时候,总是让人分外的小心翼翼,一着若错,满盘皆输。
屋外,下起雪来,长风席卷,雪花在空中打着转,迟迟落不到地面,就像这悬而不决的时局,就像飘摇的皇权,就像这些以皇权为目标的人高高吊起的那颗心。
终有云开雪霁之时,但愿,不会太久,这雪,不会太大太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