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世轮回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行走在山林小道上,身着浅青色长裙,头上盘着两个像肉丸子一般的童子发髻,不着粉黛就已绝美的容颜让人过目难忘,双眉紧蹙,琉璃般的双眼流露出不舍与悲伤。
女子回过头,看着自己来时的小道,看向曾经生活了十年的隐藏在迷雾后的地方,她吸了吸鼻子,想不明白师尊怎么就突然发怒,毫无征兆地将她逐出师门,不给她任何机会,不许她有丝毫迟疑。
……*……
回想不久前的那一幕,她跪在一位鹤发童颜的仙者面前,那是她师尊灵尊,一身清冷的白衣,一张清冷的面孔,语气也是那般清冷,无视她震惊噙泪的双眼,他说:“顽劣不堪,不思进取,多年修行无果,为师今日将你逐出师门,即刻离境,不得有误!”说完便拂袖而去。
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擦掉流出的泪,对着师尊离去的方向,大声说:“师尊,从此不能在膝前尽孝,保重。”她知道师尊听到了,十年相处,她在生活的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呼唤师尊,他都能听到。她的师尊性情清冷,却总是在她叫师尊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会出现。只是这次除外。她说完,朝着师尊离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默默离去。
……*……
“师尊是对我失望了吧,据说升莲心法大成,丹田内可见二十五瓣的莲花,我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升莲心法,别说花瓣了,芽都没见着……”端木季秋木然地继续向前走去,嘀咕着。
一路走一路回想自己的过往。
她有着三世的记忆。
第一世,她是一个志愿前往地震灾区救灾,当地震过后,她赶往震区救援,不曾想在她正在废墟中翻找着可能活着的人的时候,又来了一场地震,于是,她悲催地被活埋了。没错,就是被活埋了!对于她自己而言,她只是感觉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周围一片漆黑,听到有焦急的人声,刚想呼救,就感觉到一股压力将她压往一个小洞口,让她喘不过气来,耳中清楚地传来年轻女子“啊——!啊——!”尖锐的惨叫声,还有中年妇人的声音:“看到头了,快出来了!”端木季秋愣住了,震区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不容她多想,伴随着年轻女子一声声的惨叫,她被生出来了,端木季秋睁着眼睛被生出来了!
她就这样带着第一世的记忆来到了这个时空,开始了她的第二世生活,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看看周围穿着古装的人,看看房间古色古香的装扮,看看自己的小手,一张嘴,“哇——”地一声哭出来了。这一世,她叫木秋。天资聪颖,身手不凡,容貌出众,又被家中人疼爱,倒也算安稳地渡过了十几个年头。
木秋16岁后便开始四处游玩,行侠仗义,好不酸爽。
常在江湖走,哪有不湿鞋。
终有一日,木秋左手抱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娃、右手持剑穿梭在山林中逃避着追杀,纵然身手再好,也寡不敌众,身上的白衣血迹斑斑,不少处被剑刃划破,怀中的女娃倒是没有一丝伤痕,只是惊恐地从木秋的肩头向后看着那群追杀她们的人。跑着跑着,便见面前是一处悬崖,下面迷雾环绕,什么也看不清,踢下一颗石子,听不到回音,深不见底,身后追兵将至。木秋心中不禁轻叹。
“娃娃,你倒是镇定。”木秋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娃,见她不像别家的孩子那样哭闹,不由地表示赞赏。然后不等后面的追兵靠近,她当机立断地带着女娃跳下悬崖,她想着自己看不清崖下的情况,敌人也是一样的。
下坠一段距离后,木秋挥剑刺入崖壁,借着缓冲下坠的速度。手中的剑,是家传的青锋宝剑,只一剑就刺入了崖壁,顾不上虎口发疼,木秋抓紧剑把,稳住身形,眼睛四处寻找,希望可以找到能够落脚的地方,哪怕只是一根横生出来的树枝都好。
可惜无果,心下微叹,感觉到怀中女娃看向她的目光,木秋转过头对上女娃琉璃般的眸子,心中暗叹这女娃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光这眼睛就不得了了。这一仔细看,才发现这女娃头上有一不太明显的莲花图案,“娃娃,带着你逃了一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娃抿着唇,不吭声,用琉璃眼看着木秋,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双眼睛里的荡漾的幽光不该是三岁孩子拥有的。
“不想说就算了,抓紧我。”木秋回过头去琢磨着抽剑一段一段地滑向崖底。
“端木季秋。”奶声奶气的声音传出来,木秋惊讶地看向怀中的女娃。
“我叫端木季秋。”端木季秋以为木秋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
“啧啧,难怪我们有缘,我叫木秋,我名字里的两个字都被你用了。不过,端木不是清渠国的皇姓……”话未说完,握剑的手就被一块石头击中,剑还插在崖壁中,两个人却开始毫无悬念地直坠入崖底,没人注意到,一抹淡紫色的幽光包裹了两个人的身躯。
与此同时,崖顶上的黑衣人排成排投下石块后纷纷离去,他们可不认为这样处理后还能有人活下来。仔细看可以发现他们的黑衣上用黑线绣着诡异的黑色火焰的图案,左手背上均有诡异的黑色火焰纹身。
崖底的小溪旁,淡紫色幽光散去,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木秋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躺在自己怀里,惊呆了!脑袋里闪过无数记忆片段,愣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她现在的身体是端木季秋的,端木季秋的身体被木秋的身体死死地护在怀里,只有少许皮外伤,而木秋的身体已经只是一具血糊糊的尸体。这……到底是谁救了谁?死去的,是木秋的身体,端木季秋的灵魂;活着的,是端木季秋的身体,木秋的灵魂,只是还保留了些许端木季秋的记忆。记忆的融合,让她也知道了被追杀事情的原尾,原来竟是这样……
唉叹一声,像及了年过半百的老者,与这三岁的身量与奶娃娃的声音合在一起,相当违和。
不管怎么说,在这一天,她的第二世结束了,第三世开始了。
她想了想,从木秋的身体里爬出来,在她身上取下代表她身份的木牌和随身物件,揣到自己怀里,只是四处不见青锋宝剑,仰头向崖顶看去,没在这四周,怕是还卡在崖壁中吧,这样,可就麻烦了。
放弃寻剑的想法,端木季秋走向木秋的尸体,怎么说也是自己前世的肉身,不能让她曝尸荒野呀。
端木季秋呆了,那一头银发,衣袂飘飘的白衣男子是谁?他背对着她,负手站在木秋旁边,周身散发谪仙的气息。这种崖底,他怎么就能毫无声响地到达,而且,周身不惹尘埃。
男子转身低头看向端木季秋,表情冰冷,眼神平淡无波。
端木季秋傻了,这一头银发的男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嘛,还是个美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嗯,于是,三岁的小奶娃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看着面前的人,琉璃般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
嘿嘿,重新活一世也不错,端木季秋心下窃喜。只是可怜了疼爱木秋的家人和这一路相识相交的朋友们,他们知道了会很伤心吧。还有做了端木季秋后,这个身份带着的秘密,怕是还会有不少麻烦吧。
想到这,端木季秋的眼眸暗了暗。
男子把端木季秋的眼里的变化都收进眼底,神情未变,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传出来:“可愿尊我为师?”
端木季秋凌乱了,敢情这人悄无声息地来这鬼地方,是专程来收徒的!不过这样也好……
“你能帮我把她埋了么?”小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扬起头看着男子。
于是,端木季秋就看见男子只是挥了挥宽大的衣袖,便土石飞扬,瞬间便出现一个长坑,木秋的尸身自己飞进了坑中,然后土石落地,一个新鲜的坟冢就这样完成了。
下一瞬,就看见自己被提起直飞向小溪对面的崖壁。心下大惊,觉得这要当自己师父的人是个大疯子,要自杀也别带着自己啊!刚想大喊,就觉得呼吸一窒,像是穿过了什么屏障一般,就看见本应在眼前的崖壁不见了,变成了环绕在迷雾中的山群,仙境一般。
“我是这仙境之主,灵尊。”不带温度的声音从端木季秋上方轻轻飘下。
……*……
端木季秋就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学着师尊教她的各种功法招式,背着师尊让她背的一切书籍。她天资聪颖,又有前现世学过的东西做底子,学起东西来本来速度极快,却总被她师尊嫌弃学得太慢,尤其是当她师尊将疗愈至尊的“升莲心法”传授给她后,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几年未见进展。
……*……
师尊终究还是对她失望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狠心地将她逐出师门呢?
回想过往的端木季秋已经走到仙境边缘,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一个身着蓑衣,头戴尖尖笠帽的人在不远处驶着小舟慢慢靠近。
端木季秋奇怪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一人一船,在这里生活十年,头一次见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出现……
她警惕起来,做好出击的准备。
很快,她就释然了,因为她感觉到来人身上并无恶意。
一人一船停在她面前,她才看清那人是一白胡老者。“老头摆渡人,姑娘可是要出境?”声音苍老。
“老伯,对岸远么?”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若没有灵尊的修为,就只能靠摆渡人来渡了。”老者似笑非笑地答着。
端木季秋不再推脱,轻点足尖上了船。人家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靠自己这连师尊一招都接不下的修为,只能靠这船出境了。
看她上船,老者也不停留,划船向境外移去。
“老伯,我在这里怎么没见过你?”端木季秋想了想,还是把疑惑问了出来。
“摆渡人,专渡有缘人。平时,是见不着老头的。”
“……”端木季秋抽了抽嘴角,敢情,她被师尊驱逐还是机缘……